（282）但愿有錢有閑

　　美食家的宣傳力度果然了得。第二天美食店一開門，那四位老饕便又過來大吃了一頓，不僅他們自己來吃，竟還帶了七八個朋友同來。一時間小店竟無法容納，只好接待了一撥再一撥，有些人只能先坐一旁等位。

　　等位的食客中有的不耐屋內(nèi)擁擠，便站到門外透氣。這些人圍攏在美食店門口便做了活招牌，總有過路之人好奇的，便湊過來問問：“你們聚在這兒做什么？”

　　聽說是有美食家認定的可口美食，還好吃不貴，過路之人只要是沒急事兒的，便也留了下來，一起等著嘗嘗。

　　于是，沒過多一會兒，美食店外就排起了長龍，頗有些網(wǎng)紅店打卡的氣勢。

　　大冬天的，蘇任平在廚房里忙的滿頭大汗，累并快樂著。美食家四人組吃完后并沒有急著走，揚晶夫婦留在外屋陪著等位的朋友們聊天，順帶欣賞欣賞掛在墻上的徐野藤的大作；許思量和金如摩卻是又好吃又喜做的，一頭扎進了廚房，給蘇任平打下手，順帶也想跟他學(xué)一手。

　　蘇任平立刻老實不客氣地安排二位去削馬鈴薯皮。

　　不過，這樣一來，廚房就顯得愈發(fā)局促起來。沒辦法，蘇任平只好把爐灶旁邊的細雪往后院轟：“平時沒事兒你就出去逛，今兒人多了，你反倒不出門了？”

　　“我樂意出門就出門，今兒我就像懶一日烤烤火，還不成了？”細雪很是不滿，但為了美食店的前途，為了自己能有更多的漿果吃，它還是發(fā)著牢騷嘟嘟囔囔地溜達進了后院。

　　許思量好奇心重的像只貓，手里抓著削了一半皮的馬鈴薯，跟著細雪就往后院探頭探腦：“蘇老板，您這兒還有后院呢？這簡直是別有洞天?。　?p>　　正忙的天昏地暗的蘇任平隨口說道：“是啊，當(dāng)初就是看這地兒帶后院還便宜，物超所值，我這才會租下來的呀?！?p>　　他探著腦袋在后院打量一番，又捏著馬鈴薯進了廚房，道：“蘇老板，你既然有后院，就得利用起來?。　?p>　　“當(dāng)然得利用起來啊，”蘇任平道，“我的臘肉都在后院掛著呢?！?p>　　“我不是這個意思，”許思量湊到蘇任平跟前，道，“我是說，蘇老板，你滿可以在后院再開兩桌??！”

　　金如摩沒看見后院有多大，只是聽許思量這么一說，便也覺得這主意不錯，道：“對啊，多開兩桌，也省的這么多人在外頭冷天兒里等著了。”

　　蘇任平哭笑不得：“后院兒就不是外頭冷天兒了嗎？”

　　“有吃的人就不怕冷了?！痹S思量卻很覺得自己是出了個主意，“要不然，來你店的人越來越多，你總不能讓人都干等著吧？等的時間長了——”

　　“等的時間長了又如何？”蘇任平笑嘻嘻地看著說著說著忽然停了口的許思量，突然感覺自己終于知道了什么是市場壟斷。

　　尤其是當(dāng)自己還是壟斷的主體時，這滋味還真不賴。

　　等著又如何？在冷天里等著又如何？只要想吃這口，還不得都照樣老老實實等著？

　　賣方市場嘛，店家永遠可以高高在上。

　　蘇任平并不想變成自己所曾經(jīng)厭惡的冷酷資本，但眼前的事實，卻似乎推著他不由自主地往那個方向一騎絕塵。

　　可他真的不想那樣。

　　蘇任平感覺自己有必要拉一拉韁繩了。

　　看見許思量仍舊攥著馬鈴薯呆在旁邊，蘇任平拍拍他的后背，把他往努力削皮的金如摩那邊推了推，道：“接著削皮吧，盆里那幾顆削完，你們就幫著我切片來?！?p>　　金如摩看看盆里的馬鈴薯，又下意識地往門外瞧了瞧，道：“蘇老板，這幾顆馬鈴薯，似乎還不太夠……”

　　“今日的桃林野餐限購，每人只限購買兩個?！碧K任平笑道，“思量你削完了皮，麻煩你幫我去跟外頭的顧客說一聲?！?p>　　“哦……”許思量下意識地點點頭，又抬起眼來，看著蘇任平問道，“蘇老板你真的不考慮在后院……”

　　“不考慮。”蘇任平道，“而且呢，今日這些顧客既然來了，我便好好接待。但是從明天開始，我這店每日僅限三桌，中午兩桌，晚上一桌，多了恕不接待?！?p>　　美食店外屋那張桌子，坐四個人恰好，五個人便有些擠，硬要擠的話，六七個人也能勉強擠著坐下。開業(yè)那天，因為招待的朋友多，蘇任平臨時搭了張折疊桌，兩張桌子勉勉強強讓坐下，但站起來走動的空間幾乎沒有。

　　所以，想要舒舒服服坐下來吃頓飯，蘇任平這店的一桌，滿打滿算也就五六個人。一天開三桌，桌桌坐滿，也不會超過二十人。而他做菜用的這些個可食用物和調(diào)料……

　　金如摩自己便是開店的，聽蘇任平一說，心里便已經(jīng)給他算了筆精賬，算罷不由搖搖頭，道：“蘇老板，按你現(xiàn)在的定價，一天開三桌，你這店不賺錢啊?！?p>　　蘇任平一笑：“無妨。”

　　剛走到廚房門口的許思量又站住了腳，不解道：“蘇老板，您這開店難道不是為賺錢嗎？”

　　“不賺錢，店怎么開的下去？”蘇任平笑道，“你們不用替我擔(dān)心。每日定量開三桌后，我的菜品價格會進行微調(diào)，以便使我這店能有盈利，保證店面運轉(zhuǎn)下去?！?p>　　“這樣最好?！甭犃诉@話，許思量仿佛才放了心似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會做美食的店，我們可不想輕易失去啊?！?p>　　“放心吧，我也不想?！碧K任平一邊搭著腔，一邊把煎好的野豬肉，一片片小小疊放在薯片上。

　　金如摩卻好像越聽越困惑，道：“蘇老板，我還從沒見過你這樣開店的，就只想著店能勉強維系下去就可以……你難道就不想把生意做大些，多賺一點嗎？”

　　“多賺也不是壞事，但若是多賺是以犧牲我自己的時間為代價的，那我就敬謝不敏了。”蘇任平用小勺把肉醬細細鋪到白菜絲上，道，“早點兒打烊，我才有時間約會去啊?！?p>　　人約黃昏后。

　　好不容易避開青嵐視線從喚醒廣場溜出來的積蘇，在約定好的柳樹下，從薄暮一直徘徊到夜色四合，也沒等到蘇任平。

　　大約，他店里忙？積蘇低下頭，不易察覺地嘆口氣，往樹洞深處塞了只用不秋草做的小木管，便轉(zhuǎn)身離開，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