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知道太姥爺要來,盡管爸媽一直遮遮掩掩不讓我知道,但從他們談話中的神情大致能夠猜到,太姥爺今天會來。
太姥爺很喜歡我,從記事起,他就經(jīng)常從口袋里變出糖果給我,家里都進城工作,空無一人,只有他會陪著我玩。
自從家里的大人發(fā)現(xiàn)我和他常來往,都告訴我:“別和你太姥爺走太近,他腦子不太清醒”。爸爸告訴我,太姥爺之所以會瘋,是因為他年輕時喜歡的女孩是個丫鬟,家里不同意,逼他娶了現(xiàn)在的太姥姥,雖然他妥協(xié)了,實際上他的心在結(jié)婚那天就已經(jīng)死了。
他無法與社會對抗,指腹為婚是宗旨,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思想。其實,我再明白不過了,瘋的根本不是太姥爺,瘋的是那個社會的黑暗,是那個頑固的封建階級。
他是我的長輩但在當(dāng)時的我眼中,他是我的朋友,一個很好的朋友。
...他來了
他的外表用家里長輩們的話講就是“邋邋遢遢,不干不凈”。他衣衫襤褸,現(xiàn)在是冬天,天還在下著雪,他在這個村里顯得格格不入,他踉蹌的拄著拐杖,朝我們走來,整個人都好似一片搖晃的枯葉。
我和媽媽站在院子門口,望見他朝我們走來,媽媽下意識的拉著我退了一步。我依稀可以看見他另一只手插在外套里揣著什么東西,等他走到我們跟前,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這個...這個,給小月吃”。
他一邊說一邊把懷里揣著的東西拿出來,他把布攤開,我才發(fā)現(xiàn)是幾塊沾白糖的餅干。他知道我愛吃餅干,他想帶給我,怕弄碎便用布包了起來。
他笑呵呵的遞給我,我也笑著伸出手去接,可還沒拿到便被媽媽拍打了手心,她皺著眉頭,對太姥爺說“您別給孩子這個了,吃多了上火,再說了,這個不大干凈,孩子吃了要生病的呀”。
說完便拉著我往屋里走,我回過頭,看見太姥爺那只停在空中的手,緩緩放下,他嘴上還是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干凈的...是干凈的,給小月,她喜歡吃這個...”
望了望天空,天,還下著大雪...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見到太姥爺,沒想到這一回頭便是過了七年,在前不久,爸爸告訴我太姥爺去世的消息,由于面臨高考,家里不同意我回去見他最后一面
。在那些長輩眼里,他精神恍惚,活得窩囊、邋遢、又或者是“不干凈”。
但在孩子眼里,往往沒有這么復(fù)雜,反倒是那天的場景過了七年我依然還能宛如昨日一般想起。
他是我的長輩,更是我的朋友,一個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