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學渣的煩惱
胡易向鏡子里一瞧,自己的頭頂好似剛剛被修剪過的草坪一樣,頭發(fā)根根豎立,稍微有些參差不齊,看上去毛茸茸的,就像是《灌籃高手》中櫻木花道剛剃過頭的樣子。
他從沒留過這么短的發(fā)型,感到分外別扭,但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好,挺好的?!?p> 于菲菲又招呼李寶慶來看,李寶慶用筆桿頂著嘴唇道:“我看不錯,總比原先鋼盔下面掛個耙子強多了。”
胡易去衛(wèi)生間洗完頭出來,于菲菲剛把地上的頭發(fā)打掃干凈,抬頭望著他自言自語道:“還好,短發(fā)顯得精神。不過頭頂還是不太齊,如果有電推子就好了。先這樣湊合著吧,等過些日子留長了我再幫你修?!闭f罷拿起東西轉身要走。
李寶慶忙叫住了她:“哎,菲菲,別急著走,給我講講俄語動詞變位吧,我上課聽的稀里糊涂,作業(yè)都不會寫。”
于菲菲答應一聲,搬把椅子坐到李寶慶旁邊,開始耐心的輔導他。李寶慶一會兒緊皺雙眉,一會兒抓耳撓腮,顯然是學的十分吃力。
對于大多數(shù)中國人來說,俄語是一門艱深晦澀的語言,不僅讀寫難度較大,各種語法規(guī)則更是龐雜細碎。相比之下,英語語法反倒顯得異常寬松,而且比較接近漢語的表達邏輯。
中國人學英語的難點是單詞記憶,這也是為什么英語教學幾乎千篇一律的強調背單詞——只要詞匯量達標,說話時搞對時態(tài),其他都不是問題,沒有過多冗雜苛刻的規(guī)矩。
而俄語則大不相同,詞匯量固然也很重要,但如果不遵守語法規(guī)則,一味胡亂堆詞兒,不僅讓人聽不明白,還很容易引發(fā)嚴重的歧義。
學習俄語最先要掌握的就是那些紛亂的基礎語法:動詞變位、名詞變格,結合不同人稱、不同時態(tài),再加上各種稀奇古怪的特殊用法,可以說是變幻莫測,令初學者毫無頭緒。具體到他們三人身上,則又呈現(xiàn)出不同的狀態(tài)。
于菲菲從小就是好學生,多年來養(yǎng)成的良好學習習慣使她具備很強的自學能力,每天下課寫完作業(yè)都會主動復習當天所學,再嘗試預習后面的內容。
雖然剛開始略感吃力,但她學習十分刻苦,同屋的達姆又是優(yōu)秀的公派留學生,兩人在宿舍用俄語交流,共同學習、共同進步,于菲菲不僅很快趕上了班里的教學進度,而且已經具備了較強的課堂溝通交流能力。
或許是運動神經過于發(fā)達的原因,李寶慶的大腦語言中樞明顯弱于常人,以前小學中學寫作文有如便秘,英語更是及格都難,現(xiàn)在學俄語簡直是要了他的小命,完全聽不懂老師在講什么。
正所謂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如今李寶慶上課時只能跟老師大眼瞪小眼,一個多月來所學十分有限。回到宿舍又整日跟胡易等中國同胞混在一起,很少有機會使用俄語交談,買東西就站在柜臺前指指點點,結賬時的價格是斷然聽不明白的,只能勞煩對方把數(shù)字按在計算器上。
而胡易多少具備一點語言天賦,雖然高中學業(yè)幾近荒廢,但小學初中打下的英語基礎還算馬馬虎虎,各種與學習無關的愛好也幫助他培養(yǎng)了不錯的語言邏輯能力和語感,眼下情況比李寶慶要強著一大截。即便剛開始在課堂上聽的半懂不懂,但至少可以盡量理解語法規(guī)則的主旨,也能勉強跟上老師的思路。
可惜語感這種東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胡易很難用自己抽象的心得去幫助資質愚鈍的李寶慶,只能靠于菲菲用書本上的規(guī)則逼他硬記。
從那天起,于菲菲時常應邀來輔導李寶慶,胡易偶爾也在旁邊順便聽聽,鞏固一下自己的理解和記憶。于菲菲很有責任心,也具備幫助差生補課的豐富經驗,奈何李寶慶天資太差,總是不得要領,搞的她束手無策。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馬上就到年底了,李寶慶的學習稍見起色,胡易這個旁聽的反倒消化了不少課堂上的難點重點,俄語水平大有長進,與人溝通時顯得頗為自信。出門兜里揣著本袖珍俄漢詞典,比比劃劃的也能跟人簡單聊上幾句,起碼上課和購物不成問題。
不過胡易并沒有得意太久,年底新開的經濟學相關課程需要用到大量數(shù)學知識,這下輪到他跟老師大眼瞪小眼了。雖然初中的代數(shù)幾何學的還算扎實,但高中數(shù)學對他來說就是一片空白,用中文講都聽不明白,俄語授課更是如同天書一般。
這件事對胡易打擊很大,理科學習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必須有完整的基礎才能繼續(xù),像他這種混子想要在短期內通過自學補全高中數(shù)學知識無異于癡人說夢。而于菲菲現(xiàn)在也被新課程所累,很難騰出精力來幫他,何況數(shù)學可不像俄語語法那樣三言兩語就能點撥明白。
胡易一籌莫展,埋怨高中時沒好好學習已經太晚了,只能怪自己當初來上學前沒有考慮清楚:“他奶奶的,我只知道工程系需要學數(shù)學,還特意避開了,沒想到經濟系也得學這破玩意兒?!?p> “經濟怎么離得開數(shù)學呢?你啊,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崩顚殤c說的語重心長。胡易學習很差,各種閑書卻沒少看,亂七八糟的知識裝了一肚子,有空就顯擺一下,順便嘲笑李寶慶沒文化。現(xiàn)在李寶慶終于逮住了反嗆的機會,自然要狠狠譏諷他幾句。
“滾。”胡易的回應簡單直接。
李寶慶嘻嘻一笑:“嗨,其實我比你強不了多少,那些公式和符號倒是差不多能認全,但老師說話我可聽不明白?!?p> 胡易坐在桌上,腳踩椅子點了顆煙,嘆氣道:“你還笑的出來?這才預科上學期,老師講課就聽不懂了,過些日子就是期末考試,怎么辦?”
一句話說的李寶慶也惆悵起來,盯著胡易腳下的椅子發(fā)了半天呆,喃喃道:“唉,也不光咱倆,我看大半中國同學都學的很吃力,就連菲菲也不輕松。”說著他從床上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身體:“對了,濤哥說過些日子帶咱們去大市場轉轉。”
胡易心煩意亂的擺擺手:“大市場?據(jù)說那地方又臟又亂,有啥好玩的?”
“大市場不是有很多國內特產嗎?咱坐火車帶來的那些干貨和調料快吃完了,下周新年,緊接著就是春節(jié),我想去采購一些東西儲備下。對了,再買瓶老干媽。”
“老干媽?那倒可以來一瓶。你跟他去吧,買了東西回來咱倆對半攤錢。”
“你不去嗎?”李寶慶咽了咽口水:“聽說大市場早晨有炸油條的?!?p> “油條?!真的?”胡易兩眼頓時放出光芒,瞬時間把聽不懂課的煩惱統(tǒng)統(tǒng)拋到了腦后:“好好,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