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信 IV
“回陛下娘娘,娘娘落水受驚,肺里存了些積水,好在大量的水已經(jīng)排除體外,休養(yǎng)兩日也就無礙了。”
“混賬東西,朕命你們好生伺候皇后,你們就是這么給朕伺候的!”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我見著芳云、墨笙和墨湘全都跪下磕頭,心下不忍,偷偷拉了拉洛殷離的衣袖:“是我不好,偏要去那小船上玩,也是我不讓她們跟著的……”
“你們?nèi)汲鋈?!?p> 末了,我側(cè)眼瞧著他太陽穴青筋暴露,垂下眸,“八郎,別生氣了。”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知錯了……”
“泱兒,今日若不是我跳下水……”
我微微一愣,看著他那副擔憂的模樣才緩緩記起在我落水神志不清之時一只有力的手緊緊地抓住了我。
一個一身黑衣的身影朝我奮力游來的模樣逐漸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
“是你?”我失聲道,對上他波瀾不驚的眼眸我更加自責:“是你救了我?”
“怎么?不信?”他睨了我一眼,“你瞧我這頭發(fā)還都濕漉漉的,衣服也是潮潮的沒來得及換。”
我這才注意到他打濕的頭發(fā)披散在背后,身上穿的也不過是一向襯在長袍里的白色錦緞睡衣,這睡衣潮乎乎的,貴妃榻旁的椅子上放著的濕漉漉的紺青色長袍想必也是他的了。
可我明明記得救我的人是一身黑衣啊,我愣了神。
“泱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他緊緊捏住我的手,“我將你抱到岸上之時你氣息微弱,臉色慘白,我真的以為我要失去你了?!?p> “我也以為我——”
“噓——”他的指肚輕輕覆在我的唇上,柔聲道:“不是說過咱們會永遠在一起嗎?說過要永遠在一起,便不再分開。”
“嗯?!蔽矣昧Φ攸c了點頭,擦了擦臉上的金豆子,緊緊靠在他的肩膀上,委屈道:“那你便不要怪罪于他們了,罰了月俸——也便罷了?!?p> “好,我依你便是了,”他輕嘆了口氣:“我已經(jīng)命人將林佳夫人禁足了霞云宮,無事不得出,想必這宮里也不會再有興風作浪之人?!?p> 我眼皮跳了跳,看了看眼前離我很近的洛殷離,他的眸還如從前般清澈如墨玉般直擊我的心,只是那透徹里多了幾分自責與為難,我咬了咬唇,淡淡地笑了笑:“好。”
他那么聰明,未嘗不知是林佳夫人將我推入水中。
林家是朝中八旗護君鑾儀使,更是故了的太皇太后的侄女,想必洛殷離也不可輕易動她,我不愿讓他為難,也不必自討無趣,以后防備著她便是了。
只是林佳夫人也未免太蠢了些,湖上舟中只有我與她二人,誰推了我我自然十分清楚,難道她就這般在宮中跋扈陰毒,還是說她篤定了我會淹死然后死無對證?
罷了,宮中之事詭譎多變,我也不愿去多想,神思倒是倦怠著不停回想著昏迷時出現(xiàn)在我夢里的母親,這是我第一次夢到母親,雖然看不清楚她的臉但我心里那滿腔的熱忱與悲慟是真實的,快要一年的時間了,我多想記起父親母親,哪怕只是一張臉,哪怕只是他們?yōu)槲易龅囊患∈隆?p> 一想到這兒我心里便一抽一抽的生痛,今夜洛殷離獨自宿在了尚書房后的椒房殿,我便獨自一人坐在未央殿殿門口的門檻上,今夜的星星都十分懂我,滿天星辰雖比不得樓蘭的星空低垂,但那兩顆十分閃的星星也讓我想起了父親和母親。
人死后都會變成星星,掛在天上一閃一閃得閃出最亮的光,會在我生命昏暗之時照亮我前方的路。
一想到這兒我鼻子一酸,眼角不自覺地便擠出兩行清淚,不過我還是極力地仰著頭,極力將淚水吞回肚里,我相信以父親母親的為人定早登極樂,只是如若他們還活著豈不更好?
他們會高高興興地看著女兒出嫁,如他們二人一樣女兒也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我嘴角一抽一抽的,輕輕解開一直戴在身上的金鑲羊脂玉玉環(huán),輕輕撫著那金邊上面雕刻著的木槿花瓣,我不自覺地咧開嘴笑了笑,木槿雖是短命之花,可只要心存,也怎怕短命呢?
又過去了半月,宮中大喜之時的模樣也漸漸奚落下來,一切也都回歸了正常。
我每日照常接受妃嬪們的晨昏定省,少了林佳夫人這晨會的氣氛倒是緩和的不少,循例說說話,順便將洛殷離時不時下派的旨意傳達到每人耳朵里便是了,洛殷離平日里除了宿在未央宮便是獨自一人宿在椒房殿,其他妃嬪簡直是一日都見不著他,我雖使著小性子十分開心,可還是要顧及著他人,便時不時地提起此事,可每當提起此事他總是佯裝出一副惱了的模樣竟說我不在乎他了,竟將自己的夫君往別的女人那里趕。
知道他每回都會如此回答我以后也不再勸了,身為皇后我中宮職責已到,既然他自己硬要當著這“昏君”,那我也便遂了他吧。
平日里他照常是一有好的物什便命人送來,什么名畫古籍、首飾珠寶、衣裳料子都快要把未央宮的庫房塞滿了,他一面這樣賞著我我便一面再送與其他的妃嬪,一來我沒花費多少,二來我還收了人情,倒還真是美滋滋的,就連芳云有時都調(diào)侃我不愧是商賈之家的女兒。
不過洛殷離來看我是一回事,處理政事又是一回事,聽說最近邊疆不太平,西凌和羌城都有騷亂,他也只能整日地泡在尚書房與大臣們議政,有時我都不能見上一眼,平日里就是匆匆見上一眼送些補身體的膳食我便回宮了,不過好在泠鳶時常來找我說話,這無聊的日子倒是打發(fā)得快。
說起泠鳶,洛殷離是讓她免了來未央宮晨昏定省,更是不允她進出未央宮,不過平日里時不時遇見她我倒是愈發(fā)喜歡和她一起聊天,求了求洛殷離他便允了泠鳶解封,這樣一來蘇泠鳶時常來未央宮我也時常去瑤華宮,這一來二往我們之間倒是越來越親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