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錯 XVIII
“這么好的陽光,我好像許久都未曾見過了?!彼硨χ遥痪?。
“是你叫我來的?”我聲音有些顫抖,側過臉去想要好好打量打量他。
“江九處處都不安分,你也敢只身前來,”他笑了笑,轉過身來,“還是那么勇敢?!?p> 我稍稍一愣,的確是他,我記得他的模樣,尤其是那副熟悉的眉眼,奸邪,我總是會想起這兩字。
“你有我想要的真相,我自然會來?!蔽覀饶?,淡淡道。
“真相?哈哈哈,”他揚了揚嘴角,好似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你想要真相?什么是真相?”
“有關樓蘭,有關墨懷瑾,有關一切的陰謀!”他足足比我高了一個多頭,我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我咬著后腮,一字一句道。
“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他笑了笑,仰起頭看了看窗外的陽光,我突然渾身一震,那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竟像極了洛殷離,“那日瀆川,綁架你的人就是我,不過這件事他并不知曉,都是我一手策劃的?!?p> 果然是他,我心底已經(jīng)起了疑心,卻不敢證實真的就是他,“墨懷瑾他視你為密友,而你卻背著他做了天大的謀逆之事,祁朝與樓蘭也是因為你這個叛黨才有了那么多嫌隙?!?p> “謀逆?真好笑,”他的笑容突然消失,緊盯著我的眼眸活像個獵豹,“從頭至尾,我就是想要你的命,要你和洛殷離的命?!?p> “為什么?”我越來越聽不懂他的話了,只是一味地搖著頭:“我與你無冤無仇?!?p> “我就是想看著你死,我多活了這一年,就是要親眼看著你和洛殷離一起死?!?p> “不會的,”我的心已經(jīng)洶涌澎湃,“你若真想讓我死,你就不會在我腰上系了繩子!”我現(xiàn)在還記得當我墜入懸崖的那一刻腰間麻繩緊緊勒住我的痛感。
他突然變得十分激動:“我就是恨我自己為什么不直接殺了你!我就是恨我自己為什么下不去手!”
“你到底是誰?”我現(xiàn)在十分篤定我與他絕對不是一面之緣的關系,我抖著唇,聲音也已經(jīng)顫抖起來:“你究竟是誰?”
他后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爛草垛上,仿佛支撐整個身子的力氣被抽干了似的,他深深地喘了幾口氣,末了才淡淡道:“從小,母后便告訴我我是所有孩子里最年長的,一定要給所有的弟弟妹妹做個好榜樣,更何況我生下來就是東宮太子,注定要經(jīng)歷腥風血雨?!?p> 此時我的心情已經(jīng)不是“震驚”二字可以形容的,他到底在說什么,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云淡風輕的臉,看著那張越看越與洛殷離相似的臉,心中的不安感也越來越重。
“我努力做了,對他們而言我都盡力禮敬有加,后來懿母妃懷了孕,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母后慌了神,我知道他在怕什么,懿母妃奪了父皇所有的寵愛,所以母后害怕來日懿母妃生了皇子而危及到我的地位,”他冷若冰霜的眼睛突然看向了我:“不過懿母妃還是生了個公主,一個十分可愛、懂事、活潑的小公主。”
“她雖然只是個公主但父皇極喜愛她,我經(jīng)常聽到宮人們說五妹生得美麗可愛,一股子機靈勁兒十分討人喜歡,后來我見到了她,她的確惹人疼愛,后來我也越來越喜歡和她一起玩兒,甚至超過了盛念,盛念十五歲便離開了母后去樓蘭和親,而五妹卻可以永遠留在父皇與懿母妃的身邊?!?p> “所以,”我僵著身子,如同木偶般:“你是先朝的三、三皇子?”我知道洛殷離并非太子,而先帝的太子就是皇后的三皇子。
他并不理會我,只是自己一人陶醉在舊時的記憶里:“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嗎?你聽說藍亦安被困雪山,急吼吼地便去到處求人。”
“當然。”
“為什么?藍亦安對你這么重要?”
又是同樣的問題,我有些惱:“他是我的兄長!難道我關心他不應該嗎?”
“兄長?哈哈哈兄長……”他又笑了起來,然后便惡狠狠地盯著我:“那你為什么要將利刃刺進我的胸膛?”
什么?我愣住,已經(jīng)喪失思考的能力。
“就是在這兒,”他突然起身,緊緊攥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前胸上:“你將一把匕首深深地刺進我的身體里這些你都忘了嗎!洛泱,你好狠的心,我當了你十八年的哥哥!我對你的好甚至超過了盛念!你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
“啊!”我嚇得一把甩開他的手,無助地搖著頭節(jié)節(jié)后退:“我聽不懂,我聽不懂……”我雖極力否認著,可我的頭卻越來越痛,洛泱?什么洛泱?
“你看著我!你看著我!”他的臉已經(jīng)猙獰,直接扳過我的臉。
“放肆!”侍衛(wèi)闖了進來一腳把他踢倒在地,“不得對皇后娘娘無禮!”
“皇后娘娘,哈哈哈哈……”他近乎瘋癲,扯著已經(jīng)嘶啞的嗓子吼著:“藍家從來就沒有什么大小姐!藍亦安也從來都沒有妹妹!你這個皇后娘娘究竟是在給誰活著?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
“你胡說……”我喃喃著,這不可能,我怎么就不是哥哥的妹妹了,我怎么就不是藍家的女兒了?
“我告訴你,一字一字地告訴你!你不姓藍!你姓洛!你是皇家的女兒,你是父皇的五公主!你知不知道你日日喚著的夫君就是你的八哥,你的親哥哥!”侍衛(wèi)已經(jīng)將他制服在地,他只能跪在地上怒吼著:“父皇他對你這么好,你對得起他嗎?你對得起懿貴妃嗎?你就是祁朝的罪人,是父皇一輩子的恥辱!”
“你閉嘴!你閉嘴!”我捂著耳朵腳底一軟跌倒在地,耳邊充滿了嗡嗡的聲音頭痛欲裂。
“不過也好,我也算是報復你了,真有意思,你和他相愛的時候不能在一起,后來可以相愛了你們兩個卻都失憶了,”他沖我猙獰地笑了笑:“看著墨懷瑾死不好受吧?那是你最愛的男人,你卻讓他在你的懷里死去了,這應該就是老天對你最大的懲罰……”
“墨懷瑾、墨懷瑾……”我渾身顫抖著。
“忘記可真好啊,”他跪在地上,似乎已經(jīng)毫不畏懼侍衛(wèi)抵在他喉管的雪刃,他忍著脖子已經(jīng)被劃破的痛,艱難著扭過頭望著那小窗里的陽光,淡淡道:“為什么老天這么眷顧你,明明那個惡人是你,你卻能忘得一干二凈,卻讓我永遠記著這段兒最黑暗、最恐怖的記憶,若我也能忘一次就好了……”
我蜷縮在角落,雙手捧著頭,臉上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我呆呆地看著天樂已視死如歸的模樣,眼前已越來越模糊,意識仿佛也沒那么清楚了,十八年的記憶仿佛突然如開閘的洪水朝我涌來,我突然好想睡覺啊,我閉上了眼,困意越來越重,在我睡著之前腦海里的最后一句話便是他的聲音:
“泱兒,三哥會一直保護好你的,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