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XLV
“泱兒!”
恍惚中我隱隱約約聽到了有人在喚著我的名字,若不是見到泠鳶和云錫哥哥不知何時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絕對以為這是幻覺。
我不是叫他們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這——”泠鳶看到了躺在我懷里似乎已經(jīng)沒有了意識的洛殷離,十分震驚。
“泠鳶?云錫哥哥!”我恍然回過神來,拼命抓住泠鳶的衣袖,“快去找人!快去找人??!”
“阿泱!”
“云錫哥哥!快去、快去找人,快找太醫(yī)、找郎中,救救他!救救他!”我緊緊攥著他冰冷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扶著他已然全然無力血色全無的臉頰,仿佛是見著了根兒救命稻草。
“阿泱,已經(jīng)來不及了!起來我們一起走?!?p> “我不走!”拒絕的話脫口而出,我怎么可能把他就這么扔在這荒漠之中?四周皆無人景爍也不知何時會回來,我若一走那洛殷離必死無疑!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快去找人??!”我顫著唇。
“阿泱!”
“云錫哥哥!”我輕輕放下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腳步虛浮一個踉蹌跪倒在了云錫哥哥面前面前,也來不及站起便拽著他的衣袖,眼前模糊泣不成聲道:“快去找人??!救救他,他是皇兄?。∈?、是皇上……”
“先去找景大人,去找郎中!去羌城找最好的郎中!”
“阿泱……”身為祁朝子民救護(hù)天子是第一要緊事,可云錫哥哥的語氣更多猶豫不決。
“這或許是你最后一次逃走的機(jī)會了?!?p> 我渾身一震,云錫哥哥的話猛然點(diǎn)醒了我,我的身子整個僵住。
是啊,此次機(jī)會千載難逢如若逃離祁朝那再無人將我待會隱都了,而我若繼續(xù)留在這兒那唯一的下場就是和此次死里逃生的洛殷離回到皇宮,若他死了——那我也會作為祁朝的庶公主被帶回去,或許繼續(xù)留在宮里、或許找個偏遠(yuǎn)之地如冷宮的府邸安度余生,又或者會被下一任新皇帝送去和親。
可是、可是洛殷離此時就這么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我留在這兒或許他還有活路,如若他是因?yàn)槲易吡硕廊ァ俏掖松y安。
“如果我就這么走了,他會死。”末了,我緩緩囁嚅道。
耳邊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云錫哥哥緩緩的一句:
“大概會?!?p> 大概會……我近乎是在一瞬間做了決定,我踉踉蹌蹌?wù)酒鹬匦路鲞^洛殷離下定了決心:“我不能走?!?p> “泱兒!”泠鳶大驚。
“你們快走吧,泠鳶,這是你逃走的最好的機(jī)會了!”我死死咬著唇,拼命忍住再一次奪眶的熱淚:“云錫哥哥,今生所約阿泱不能赴,只求、只求你能帶著泠鳶回樓蘭,也算、也算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了……”
云錫哥哥沒有答話,我緊緊闔上眼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保護(hù)好泠鳶,把她送回樓蘭?!?p> “泱兒!”
“快走吧!”
“快走!”我用盡了全力撕心裂肺才吼出了最后兩字。
最終他們還是走了,只有他們走了我才敢緩緩抬頭看著那個越來越模糊,逐漸消失在天地一色的大漠盡頭的白色身影。
云錫哥哥、云錫哥哥……
云中錫,溪邊釣,澗邊琴。
我突然想起了此句詩,云錫哥哥,你用盡全力呼喚聲聲阿泱,我也同樣也想這樣永遠(yuǎn)聲聲喚你云錫,可是這世間果真就是命運(yùn)捉弄、造化弄人。
對不起、對不起……
想了沒一會兒我已經(jīng)被大漠的毒太陽曬得渾身酸軟神志模糊,我的身子軟軟趴下,唯一的力氣就是去撫洛殷離已經(jīng)沒有溫度的臉頰,額頭緊緊貼住他的額,心在滴血的感覺讓我越來越眩暈,記憶把我?guī)Щ亓藦那澳瞧瑲g聲笑語中。
皇兄,我陪你。
這是我心里的最后一句話。
我的額上布滿冷汗,終于支撐不住斜倒在了他的身上,耳邊聽到的最后聲音就是遠(yuǎn)處十分恍惚的馬蹄聲和吶喊聲。
好像是景爍的聲音……
我突然心安了,手下意識一松,后腦勺無力地重重磕在大漠滾燙的土地上。
只有手里冰涼的感覺在告訴我我們兩個的手還緊緊抓在一起。
我做夢了。
這是我第一次在夢中夢到從前的記憶。
我看見了寬闊無垠的無邊草原,我記得在我十四歲那年是我第一次到隱都郊外的無邊草原上。
那時我跟洛殷離感嘆無邊草原的寬闊宏偉,他則瀟灑地坐在草地上叼著根蘆葦草瞇了瞇眼回答我:
“是啊,這里的草原北到塞罕壩,西面還直接連著西凌和樓蘭呢?!?p> 燦爛的陽光恰好灑在了他白皙的臉頰上,就仿佛是個從仙界下來的美男子。
“樓蘭?你是說這片草原連著樓蘭?”那時我便已經(jīng)期待有一日能去樓蘭一瞧,所以我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會眼前一亮。
“對啊,那里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直到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十四歲那年一提到自由自在的樓蘭眼前一亮滿眼期待的似乎不止我一個。
“唉,真好!”我那時調(diào)皮地躺在了草地上鼻尖都是草地的芬芳,也不顧身上穿著母妃剛命人給我裁的小裙子滿地打滾:“成天待在宮里,拘束死了?!?p> “今年秋日你便可以去參加塞罕壩圍獵了,很好玩的?!?p> “是??!以前便經(jīng)常聽你們說起,”我咯咯的笑著:“這下終于可以見識到了?!?p> “對了八哥!”我那時想起一出是一出,“你教我騎馬吧?”
“騎馬?”
“對啊,就是像那些將門之女一樣,我也要騎馬!”
“你是公主,學(xué)什么騎馬?!?p> “我就要嘛!”拉起他的手我便開始了撒嬌,從小打到我知道這一招對八哥最管用:“我學(xué)會了騎馬,以后圍獵不也可以和八哥一起在草原上策馬了?”
“屬你調(diào)皮?!彼χ鹆松碜叩搅艘慌院谏尿E馬旁:“來,教你!”
“嘻嘻!”見自己的詭計(jì)得逞,我笑瞇瞇地便跑了過來。
“這馬野性大,小心點(diǎn)兒!”他將我扶上了馬,手里緊緊攥著韁繩囑咐著騎馬的各個技巧。
“知道啦!”我嘴上應(yīng)付著,心里卻想著該怎么讓他松手。宮里人人雖都夸我是個才女,可我從小便是個調(diào)皮的,哪里有什么野性不野性的?我平日里見幾個哥哥們在駿馬上颯爽英姿,哪里會有什么危險?
騎在馬上,想著平日里他的動作,便裝模作樣地兩腿一夾,還不忘拍拍馬屁股。
許是受了驚的緣故,再加上駿馬認(rèn)生,只見它突然急轉(zhuǎn)馬頭,前蹄一抬便是兩米高。
“啊——”我大吃一驚,嚇得尖叫起來嘴里都能塞得下一個雞蛋了,接著重心一個不穩(wěn)便從馬背上跌落了下來。
眼看著馬蹄即將踩到了自己,我只能緊緊閉上眼,可意料中的疼痛便沒有出現(xiàn),自己身上反而是溫溫暖暖的。
一睜開眼,便是他的臉。
只是他英俊的臉上布滿冷汗,臉色煞白。
重重的馬蹄踏到了他的腰上,他用自己的身體緊緊護(hù)住了我,自己卻痛得動不了。
那一瞬間我嚇得不知所措,哇哇大哭之時倒是吸引了些人,這才將他抬了回去。
太醫(yī)的話,傷了腰椎,大概是一輩子都不能行走。
不過奇跡般的是,半年后他竟然康復(fù)了。
雖腿腳還是有些不靈便,可自如行走已不成大礙。
這其實(shí)應(yīng)該與一直細(xì)心照料的我有關(guān)。
即便他可以走了,我還是每日囑咐了小廚房給八哥補(bǔ)身體,十四歲的孩子也不會下廚,我便是日日夜夜守在小廚房里,定時監(jiān)督著他喝各類的湯藥與膳食。
他的腿終于好了,甚至可以帶兵打仗。半年里收復(fù)了西凌,立了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