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LXVIII
“云錫哥哥!”我跪倒在地,緊緊捏著云錫哥哥冰冷的手,忍著哭泣渾身顫抖著,可還是忍不住眼眶里決堤的淚水。
“阿泱……”他似乎連睜眼都有些費(fèi)力,只見他咧嘴笑笑,已經(jīng)氣若抽絲。
“是我不好,是我來晚了,讓你糟了這么多罪……”
“阿泱,如今,能見到你,我、我真的好開心……”
“是我對不起你,”伏在鐵板上,我痛哭流涕,聲聲凄涼無比:“是我害了你云錫哥哥……”
“是我對不起你,這輩子,我負(fù)了熙雯、更負(fù)了你……”他即便傷痕累累,但聲音還如從前那般輕柔。
“不、不……是我毀了你,是我毀了你一輩子的幸福……”
“阿泱,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就是與你相識,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沒能、沒能帶你去、去樓蘭……”他無神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來,像是一簇突然燃起的火苗,“來世、來世我一定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話音一落,他那眼里的明亮便如同曇花一現(xiàn),火苗瞬間便滅了下去。
“不許說這樣生離死別的話!我不相信來世!”我哭喊著:“我只要今生!云錫哥哥你若是真覺得對不起我就撐過去,你一定要撐過去……”
“還、還有一件后悔的事就是還沒來得及帶你去看看楚府的木槿花,楚府的木槿花可好看了……”
木槿花……他從未與我說過楚府也種植了木槿。
“本來、本來想等你嫁給我當(dāng)做驚喜的,如今,許是沒有機(jī)會了……”
“還有、還有瀆川,我去了瀆川,那里的木槿花兒更好看……”
“阿泱……”
“記住我的話,不要被、被仇恨禁錮一輩子,我們和他不一樣,他無情,我們、我們不能無義……”
“不、不……”我能做的似乎只有無能為力地?fù)u著頭:“云錫哥哥,你撐過去、你撐過去阿泱和你走好不好?我們一起離開這兒,天下之大不會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的!我們?nèi)ソ希悴皇亲钕矚g江南的鳥語花香嗎?我們?nèi)ノ髁?,那里的大漠景致壯觀,我們、我們?nèi)翘m!我們?nèi)翘m好不好?”我悲不自勝地擠出難看的笑,“泠鳶還在樓蘭呢!我們?nèi)ニ欢ú桓也缓煤谜写蹅?,我們?nèi)タ礃翘m好看的皇宮,泠鳶還答應(yīng)我要請咱們喝上好的葡萄酒,那里的葡萄酒正宗醇香,在祁朝都喝不到的,嗯?好不好?”
跪在冰冷刺骨的地上,我忍著心頭嘔心抽腸之痛,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天高海闊思君切……”他氣息奄奄地笑笑,“阿泱,你的詩,我聽到了,我很開心……”
“你以后,更是要好好地活著,開開心心地活著,永遠(yuǎn)做、做那個被父皇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景爍。”洛殷離如同魔鬼般的聲音突然響起。
“是?!?p> 說罷,景爍帶著一身沉重的胄甲,快步走到牢房門口,“娘娘,到時候了?!?p> “時候?什么時候!”我怒吼著,“滾出去,都滾出去!”
但我所做的都只是無能怒吼,轉(zhuǎn)眼間便有兩個身高體壯的侍衛(wèi)走進(jìn)雙雙架住了我的身子。
“放開我!不!放開我!”我牢牢地捏住了云錫的手,遲遲不肯松開。
“如果不肯松,就剁了他的手?!甭逡箅x的聲音再次幽幽地響起。
剁手……幾乎是一瞬間,我松了手。
松開的一瞬間,我被抬了出去,“不!不!”緊緊勾著鐵柵的最后一根手指也被掰掉,牢房沉重的大門被和我手腕差不多粗的鐵鏈鎖住了。
“皇兄!皇兄!”我撲通一聲在洛殷離面前跪了下來,一身白衣早已被布滿塵土的牢房中染臟,頭一次一次重重地磕在地上,額上赫然一塊血印子,“泱兒求你了!皇兄!您饒過他吧!您饒了他!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泱兒,泱兒再也不跑了!這次是真的!泱兒再也不跑了皇兄!以后我什么都聽你的!我什么都聽你的皇兄!我、我回未央宮去,我做你的貴妃,好不好?我再也不忤逆你的話了!皇兄!您饒過他吧!您饒過他吧!咳咳咳……皇——咳咳……”我已經(jīng)哭得已經(jīng)上氣不接下氣,摧心剖肝的哭聲響徹整個空蕩的牢房。
“動手?!?p> 他聲音不大,對我來說卻是五雷轟頂。
“不!不——”扯住他的袍邊,我只企盼他能看一眼苦苦哀求的我,可全都是徒勞,他冰冷的一雙眼眸黑如深潭,嗜血如同雪刃般令人不寒而栗,“住手!你們都住手!”牢房已被鎖住,我闖不進(jìn)去,只得無能為力地哭吼:“洛殷離你還是人嗎!那是楚云錫??!他也曾一起和你長大?。∧憧纯窗?!你睜大眼睛看看??!”
“洛殷離,你即便殺他也不必以這樣的手段!如此折磨他對你有什么好處!洛殷離!你就是個暴君!你就是暴君——快下令!快下令住手??!洛殷離——”
“你不是喜歡他嗎?你不是愛他嗎?我就是要讓你看著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痛苦地死去?!?p> “你混蛋!你快住手!快住手啊——”
“噓……”洛殷離的指肚貼在我顫抖的唇處,輕笑一聲:“聽,能聽見他的喘息聲嗎?”
我停住哭泣,只聽見牢房里云錫哥哥沉重痛苦的喘息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費(fèi)勁,就仿佛是個哮喘病發(fā)病時候的病人,每吸一口氣都是萬般用力,這樣的聲音聽著就十分痛苦了,更別提正在經(jīng)歷的人。
“不、不……”我哽咽道,囁嚅著嘴唇已是失聲。
眼見著自己被一層層柔軟的宣紙憋死,是何等絕望痛苦,這樣的酷刑早在先朝便被廢除了,到如今既是保留著車裂之刑都沒有人再用過水刑,可見即便在刑部人的眼中,這樣即便能留個全尸的酷刑也是殘忍無比,毫無人道可言。
越來越重的喘息聲越來越微弱,不知過了多久,牢房的門終于緩緩打開。
吱呀吱呀的聲音如一記重拳打在了我已經(jīng)碎的四分五裂的心上,我悵然一陣,推開所有人跌跌撞撞地跑進(jìn)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