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LXXI
云錫哥哥?皇祖母的話猶如五雷轟頂在我耳邊炸開,云錫哥哥是庶子沒錯,但我從前只是以為他是楚將軍其他的小夫人的孩子,從不知道他是個私生子。
“所以、所以他、他是云錫哥哥的——親弟弟?”
見皇祖母閉著眼重重地點點頭,我毫不猶豫道:“不可能,皇祖母,您一定是弄錯了,云錫哥哥怎么可能是他的哥哥呢?這不可能……”
“泱兒,離兒既能下令處死楚云錫,那想必是已經(jīng)知道此事了,再加上你——他非要楚云錫死不可?!?p> “那他既然知道了那他就更知道云錫哥哥是他的親哥哥!他怎么下得去手?”
“正是因為親哥哥,他忌諱自己樓蘭的血統(tǒng),不想讓任何人得知,更是因為秋嵐當(dāng)年為了心上人和自由,也為了楚云錫,拋下了自己的親兒子遠(yuǎn)走高飛,離兒本就有一半的樓蘭血統(tǒng),一生下來便被母親拋棄,對外宣稱是母親的一個普通婢女也從未盡到一分母親的職責(zé),每每一看到楚云錫他便會想起自己的親生母親,他都會想起自己的母親是因為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一歲的哥哥才拋棄自己,且這樣一個人活著便是一個可以戳穿自己真實血統(tǒng)的不確定因素,你覺得離兒會容他嗎?”
我還處在震驚之中,久久緩不過神。
“離兒的確狠辣,他三年前帶兵出征西凌的時候便是屠了西凌三十萬大軍,據(jù)說戰(zhàn)場上血流成河,堆積如山的尸體過了幾天都發(fā)臭了,整個西凌臭氣熏天如同人間煉獄,他還親自取了西凌國王的首級,但是秋嵐的母親就是西凌國王的女兒,就是離兒的外曾祖父?!?p> “我不知他當(dāng)時知不知道此事,但他現(xiàn)在一定知道,不過哀家相信就算是他知道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的外曾祖父,一個經(jīng)受了所有黑暗的人不會再懼怕染一身塵土。”
“所以他可以殺了自己的外曾祖父,也就可以殺了父皇、殺了自己的兄弟,怪不得他可以殺掉我身邊所在乎之人,他連殺自己的親人都不怕,又怎會在乎我的……”恍然間我明白了些什么,又好似什么都不明白。
“泱兒,哀家如今和你說這些——不是想讓你原諒他,只是希望、希望你能理解他……”
“他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叫做人,皇祖母,我不殺了他,都對不起這么多亡魂!”
“泱兒!你口中死了的父皇,還是哀家的親兒子,哀家豈有不恨之理?只是泱兒,你說要為了你父皇報仇而殺了離兒,難道這就是你父皇想要的嗎?”
“當(dāng)然!父皇若還活著他絕對不會允許這樣一個人茍活于世!”
“你父皇首先是一個皇帝,而后才是一個父親。謀逆之事的確罪不可恕,可你父皇想要的便是讓離兒陪葬嗎?”
“離兒性子是暴戾了些,可自他上位以來,政治清明、百姓們其樂融融,被他打下的西凌邊地也是一片祥和,百姓無不歌頌君主圣明,泱兒,你仔細(xì)想想,離兒若死了,誰來擔(dān)下祁朝這么大的責(zé)任?”
祁朝……
我從未想到過這一層,皇祖母的話突然讓我語塞。
“你為了你父皇殺了他,難道你父皇就會安詳了?他心里最最放不下的正是祁朝,他日祁朝若動亂不寧,難道他會在九泉之下安息嗎?”
從前我只被仇恨蒙了雙眼,從未想到過若洛殷離不在了那祁朝該怎么辦,我身子一軟,癱在了牌位前的軟墊上。
“孩子,哀家知道你心里苦,哀家知道這些事對你何其不公,離兒的性子我知道些,他可以無情狠辣的將你永遠(yuǎn)禁錮在身邊,但若是死,他也愿意陪你一起赴死,就算是皇祖母求你了,泱兒,若你父皇還在的話,祁朝的國本江山才是他最在意的……”
這一瞬間我想了好多,可末了大腦卻是一片空白,我呆呆地盯著那香火盈盈的牌位,說不出一句話來,半晌我咬著唇才氣若抽絲道:“皇祖母,泱兒知道了?!?p> “我聽您的。”
出了祠堂,芳云一聲不吭地攙著我走在回宮的路上,這一路上除了剛剛的悲憤,我心里更多了幾分絕望與凄涼。
皇祖母的話讓我十分震驚,腦子一時都轉(zhuǎn)不回來,我從未想過洛殷離的身世如此復(fù)雜,以前,他那么逼我,甚至殺了我身邊的所有人,我只覺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如今,我知道了真相,真相便是原來洛殷離殺了的,還有自己的親兄弟和其他親人,我只覺得他更可恨了,竟能對那么多有著血緣親情的人下手,可這深惡痛絕的恨意之下,我不知究竟是該恨他還是可憐他了。
難道,我真的就這么放下了?
難道我真的就要忘掉這一切嗎?
那至于我——我該何去何從?
“陛下!臣妾對您是真心的?。 眲偮愤^尚書房,一聲凄凌的女聲打亂了我的思緒。
我下意識停下腳步,這好像是柳瀅雪的聲音。
“陛下!臣妾不信,臣妾不信您對臣妾沒有一丁點兒的真心!”她的哭喊聲撕心裂肺。
“陛下!臣妾的母家多年以來對您都是忠心耿耿!您饒了臣妾的母家吧!”
“怎么了?”
“娘娘,”芳云輕聲道,“奴婢聽御前的人說,陛下好像查出了柳家這些日子沒少在前朝貪污腐敗,在隱都暗開賭園,私下結(jié)交大臣,更是與皇后娘娘私相授受,勾結(jié)在一起。”
“陛下,臣妾不信您只是在利用臣妾!臣妾才是全心全意待您之人?。 ?p> 一時間,柳瀅雪的聲音已盡是絕望甚至是癲狂,讓人無法相信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洛殷離,你當(dāng)真是如此無情!你不愛我,那你愛誰?洛泱嗎?呵,真是可笑!”
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我腳步頓住。
“她是你的妹妹!是五公主!你以為你愛她你們就會有結(jié)果嗎!你們這是敗壞綱紀(jì)!那日若我的人真的殺了她那才是為祁朝做了貢獻!你們這對兒狗男女!你們對得起祁朝的百姓嗎!洛殷離!你們不得好死!你們這是要遭天譴的!我就在天上,看著你們被五雷轟頂!永世不得超生!”伴隨著她凄慘的尖叫聲,尚書房殿門轟一聲打開,只見柳瀅雪一身素衣,簡單的發(fā)髻也全都散落開來,發(fā)冠垂在肩膀上,臉色慘白,目光空洞絕望,絲毫不見昔日的那副溫婉如玉的大家閨秀的模樣。
那一身鳳袍,站在坤寧宮正殿亭亭玉立的模樣此時還在我腦海里回蕩,溫柔的聲音,賢良淑德的她怎就落得這種下場?
從前,我不少見父皇身側(cè)的妃子失寵,也見過不少失魂落魄凄慘萬飛的妃嬪從尚書房里被拖出,以前我只覺得可憐,如今倒是明白了。
她們都是在這皇宮里玉殞香消的紅顏啊,一個個都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以前我只覺得權(quán)利欲望害人,原來這樣對帝王孤注一擲的愛更會令她們更加薄命,輸在了一個情字上,當(dāng)真是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