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dāng)人們頂著早晨的冷風(fēng)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時，雷納爾多?米內(nèi)羅早已坐在了中心大樓的大門旁。
中央大樓旁的巨樹，樹立在一片鋼鐵叢林中，成為了基地中為數(shù)不多的一抹綠色。
雷納爾多坐在樹下的長椅上，拄著木拐，身上仍然是包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等到他實在是熱了，也只是摘下黑色的禮帽。
與安靜的雷納爾多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中央大樓旁聚眾反抗的示威者，其中大部分都是御守派的成員，雷納爾多遠(yuǎn)遠(yuǎn)地坐著，也只能聽到他們口中模糊喊著的各種語言的口號。
雷納爾多早就猜到了謝頓還是會選擇公布可控核聚變技術(shù)，御守派大部分成員都比較激進(jìn)，如今的局面算是意料之中，他早早地坐在了這里也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想正確與否。
雷納爾多的單框眼鏡起了溫?zé)岬撵F氣，他摘下眼鏡擦了擦，又將眼鏡戴了回去，金色的鏈條被掛在了耳朵上。
他不緊不慢地拄著木拐站起，慢慢地走向樓下喧鬧的人群。
喧嚷的人越聚越多，直到堵得中央大樓周圍的路都水泄不通，他們舉著臨時做好的牌子，口中呼喚著有序而短暫的名字。
關(guān)于這個名字，雷納爾多有很大的把握是謝頓，為了印證他的想法，便悠悠地再走得靠近點。
這個聲音在他的耳邊越來越大聲，聽著這個發(fā)音，雷納爾多感覺越來越不像謝頓的名字。直到他走得夠近了，這個名字像一陣?yán)茁曇粯迂灤┒ぁ?p> “羅禹！”
雷納爾多心里嘀咕著，他已經(jīng)看穿了謝頓，卻忘記了他身邊最大的隱患：羅禹。
謝頓十分相信羅禹，同時也對自己保持著十分的戒心。昨晚羅禹親自去勸說謝頓同意可控核聚變研究，雖然事關(guān)派別紛爭，但是面對人類大義與羅禹的勸導(dǎo)，他還是會選擇同意。
雷納爾多想知道自己究竟能博得謝頓多少信任，便就著羅禹的話順?biāo)浦郏贿^這些話在謝頓的耳中就等于警醒與告誡。如果謝頓對羅禹的信任大于對自己的戒備，那么他還是會選擇同意；但是如果他對自己的戒備大于對羅禹的信任，那么他還是會猶豫的。
雷納爾多抬頭看了看站在天臺上的羅禹，他背向著陽光，照下的只有黑色的影子，陽光從高處照下，倒是把他照得巨大，像一位巨人。
羅禹一手插著兜，一手夾著一根上好的雪茄，在天臺上吞云吐霧，面對腳下的人山人海，絲毫沒有一分恐懼。他抬抬拿著雪茄的那只手，示威者們的聲音就被巨大的影子壓了下去。
雷納爾多望見自己腳下巨大的影子，也不禁心生畏懼，仿佛那幾束僥幸繞過了羅禹的身體照到地面上的陽光，正是來自于羅禹本身。雷納爾多想，這可怕的威懾力，絕對不只是來自于這巨大而令人害怕的影子，也受羅禹本人所深深影響著。
雷納爾多已經(jīng)猜到八成了，羅禹自從昨晚撞見了自己后，也估摸著知道了自己的目的，他知道謝頓多疑、矛盾的性格，為了更快地推進(jìn)可控核聚變研究，羅禹應(yīng)該是直接將可控核聚變研究的方案以自己的名義提交給了上級。
謝頓雖然是名義上的御守派首領(lǐng)，他的確有著足夠的才華與出色的領(lǐng)導(dǎo)能力，但是他無心也無法承擔(dān)首領(lǐng)所應(yīng)該接受的責(zé)任。相比之下，羅禹性格果斷、決絕，雷厲風(fēng)行，有足夠的能力承擔(dān)御守派首領(lǐng)所應(yīng)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
想到這里，雷納爾多不禁感到恐懼與不安，還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做的呢？
巨大的影子動了，只見他將手中的雪茄遞到嘴邊，隨后從衣服的口袋中掏出一支復(fù)古的鋼筆和一個拳頭大小的本子。
羅禹用鋼筆筆尖對著低下的人群點了點，在紙上刷刷地寫下什么，然后再點點，一直重復(fù)下去。
伴隨著一聲筆用力劃過紙張的“撕啦”聲，羅禹合上了本子，樓下的人群也停止了叫喊。
羅禹環(huán)顧四周，像檢查犯人一樣用目光掃過每一個人，其中有半秒，在飛速掠過的目光中，羅禹與雷納爾多四目相對。
羅禹收好鋼筆和本子，被嘴叼著的雪茄上下?lián)u動：“不用看我，你們可以繼續(xù)了?！彪S后羅禹背過風(fēng)去點著了另一支雪茄，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人群安靜了一會，隨后又恢復(fù)了原狀。
雷納爾多轉(zhuǎn)過身去，正好看見了靠在樹上的陳道安，很明顯發(fā)生的一切陳道安都看到了。
今天陳道安起得特別早，也正好撞見了剛剛的一幕。
早上溫暖的陽光總是能讓人感覺神清氣爽，陳道安舉起右手微微擋在額前，向前方望去，光線穿過樹葉間的縫隙，落在地上形成一個個圓形的光斑。
真是個美好的早晨，陳道安想，卻碰上了一攤破事。他打算瞇上眼睛歇會兒，看看何時這攤破事才會結(jié)束。
閉上雙眼感受光的溫度時，關(guān)于光的路徑，陳道安無從可知。但是當(dāng)他睜開雙眼捕獲到光的那一刻，那束光的過往就凝固了。
在陳道安眼里，這光，和楊氏雙縫干涉實驗一般令人捉摸不透。
陳道安對于那個好聽的名詞有獨特的見解。一群搞物理的大家，為了解釋光是粒子還是波，分成了兩大陣營，圍繞著這個永恒的話題爭論個不停，一直互不相讓。結(jié)果人們發(fā)現(xiàn)，雙方似乎都是對的，用波來解釋光，有局限性，用粒子解釋光亦是如此，所以為了自尊心，總該放個屁。于是，這個屁有了個好聽的名字，叫作波粒二象性。
物理學(xué)家們苦心鉆研了許久了的結(jié)果，經(jīng)過無數(shù)人的手，白紙黑字地寫在一本本書上，世代相傳。在這個時代，也許人人都覺得那已經(jīng)是真理，但是反復(fù)驗證總是沒有壞處的。
他也是為此而來。
看著吵了一個小時的人群，陳道安抬了抬腕看了眼手表，方才的平靜早已變成焦躁。
于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撥開了呼喊著的示威者人群，徑直向大門走去。
雷納爾多本想說些什么，可是面對難以控制的局面，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只得給陳道安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