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廢棄坦克

　　我被兔子的響動驚醒了，那雙毛茸茸的大耳朵在我臉上拂來拂去，很是麻癢。外面陽光大作，它似乎想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到了早晨。

　　我把它從領(lǐng)口里面揪出來，站起身打了個哈欠。

　　陽光從樹干的破洞外面照進來，在渾濁的空氣中布下一道道光柱?；鸲焉l(fā)著余熱，星星點點的亮光在灰燼中閃動，就像是密西西比河河床上的金粒一樣閃閃發(fā)光。我聽見了樹冠上的鳥叫，還有清冷的風(fēng)吹過樹葉的聲音。

　　又活過了一天。

　　兔子落地，伸長身子打了一個哈欠，然后一溜煙輕盈的踩著地上的落葉，穿過灌木鉆進草叢中不見了。

　　我看著這位“朋友”的離去，又看了看領(lǐng)口殘余的體溫和兔子毛，不禁笑了笑。

　　我竟然就這么和一只兔子在寒夜里撐了一個晚上。

　　現(xiàn)在當務(wù)之急是找到庇護所，至于丟棄的背包，我暫時不去考慮了，我從貼身的口袋里面拿出地圖，在上面畫了一個樹干的標志作為地標，然后開始動身尋找出去的路。

　　寂靜森林確實名副其實，走在幽暗的林間，你聽不到一點兒聲音，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和腳步，很遠的地方傳來什么異響，都能讓你停滯下來側(cè)耳傾聽很久。地上有透過樹葉縫隙射下來的斑駁的陽光，偶爾一陣風(fēng)刮過，樹冠開始左搖右擺，地上的光斑就會像頑皮的小精靈一樣扭動，跳躍，這算是森林里面為數(shù)不多的生氣之一。

　　不遠處傳來水聲，地上有一條蛇一樣蜿蜒的小溪，清澈的水流從石頭縫中流過，陽光把石頭上的青苔照的發(fā)亮，在深水潭里面還有魚兒游動，它們近乎完全透明，需要很仔細才能看得見，我一靠近，它們就全跑了。

　　我找了個水很淺的地方踩著石頭穿過小溪，在小溪的對岸停下來，捧起水大口大口的喝著，水壺在我的背包里，我已經(jīng)一個晚上沒有喝水了，可謂是口渴至極。

　　我還洗了個頭，頭發(fā)上，衣服上，身體上，到處都是刺鼻的煙味，那是昨晚篝火留下的。燃燒潮濕的柴火不可避免的會產(chǎn)生大量的煙霧，其實有好幾次我半夜都被風(fēng)刮過來的煙嗆醒，不得已才背對著篝火勉強睡著，我真的很懷念庇護所里面的大氣爐，我到現(xiàn)在還搞不清楚它的能量來源，反正它永不熄滅，沒有半點兒煙味也不發(fā)出任何燃燒的聲音，爐膛像是一個溫暖的小太陽。

　　休息了一下，當我正準備繼續(xù)前進的時候，我卻聽見了什么東西嗒嗒嗒撞擊的聲音。

　　那是從小溪我這邊的高地上傳出來的，要爬上去得費點兒功夫，我的目光落到泥土中長出來的樹根上，或許我可以抓著它們上去。

　　說干就干，我抓著樹枝的根部，慢慢往上爬，中間滑了一跤，差點把我摔著，不過我還是爬到了高地上面，上面的景色頓時把我驚呆了。

　　一部坦克。

　　一部老舊的T34重型坦克，就這么放在我的面前，那是蘇聯(lián)在二戰(zhàn)時期的主力坦克。我能看見坦克的表面已經(jīng)完全被風(fēng)雨銹蝕了，長滿了暗紅色的鐵銹，履帶也被叢生的雜草纏繞的嚴嚴實實，炮塔上的鐮刀錘子標志，已經(jīng)完全掉了漆，看不清楚了。

　　它似乎在這里被廢棄很久很久了，久到完全被人遺忘，也沒有坦克修理車來這里回收它的殘骸，它就這么靜靜的停在高地上，凝視著這條流淌的小溪。

　　這片地方看來曾經(jīng)是一個戰(zhàn)場，蘇聯(lián)人和德國人在這里展開過激烈的拉鋸戰(zhàn)，這輛坦克就是這么被擊毀在這里的，我繞著坦克走了一圈，發(fā)現(xiàn)它的側(cè)面裝甲上有一個顯眼的大洞，那是穿甲彈的杰作。

　　一枚穿甲彈打了進去，讓它徹底癱瘓在了這里，履帶幾乎都被炸斷了，坦克的頂艙艙門打開著，機槍歪在一邊，里面的成員生死未卜。

　　或許我可以在這個廢棄的坦克里面找到一些東西。

　　我爬上了坦克，那機槍看上去也許還可以用，但是里面已經(jīng)生了大量的鐵銹，我不確定還能不能擊發(fā)，子彈帶上面還有黃澄澄的子彈，粗略算有一百多發(fā)，但是機槍是被固定在坦克上的，我不可能搬走。

　　坦克里面漆黑一片，我打開手電筒，從頂艙跳了進去。

　　這里是真正意義上的漆黑一片，所有的東西都被燒焦了，電子設(shè)備，座椅，座椅上的尸體，都被烤的焦黑，底部還有黑色的積水，整個坦克艙里散發(fā)著難聞的味道，看來那一發(fā)不但是穿甲彈，還是穿甲燃燒彈，這種恐怖的彈頭在擊中坦克之后會釋放出幾千度的高溫，把坦克的內(nèi)部變成地獄，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活著出去。

　　坦克里面一共有四具尸體，車長，觀察手，炮手，裝彈手。機槍手的尸體倒是不知所蹤，或許在炮彈擊中坦克的時候他成功跳車逃生，我想起了艙頂歪著的輕機槍，說不定是這樣。

　　我仔細的在坦克里面搜刮了一會，座椅的底下有一瓶酒，看樣子是伏特加，不過里面的酒液已經(jīng)變質(zhì)了，蘇軍有嚴格的軍紀開坦克的時候不準喝酒，然而士兵們總是想方設(shè)法的把這種飲料帶進坦克里面，這也是為什么它在座椅底下的原因，足夠隱蔽，不會被政委發(fā)現(xiàn)。

　　我看見了墻上一張黑糊糊的照片，那是一個慈祥的老婦人，恐怕是這里犧牲戰(zhàn)士的母親，我把照片從墻上小心翼翼的揭下來，擦干凈了上面的灰塵。

　　這張照片是攝影師在照相館里面拍的，神態(tài)很像我的母親，我不禁有些心酸?？戳丝窜囬L座位上面那具燒焦的尸體，我把照片塞到了尸體緊握著的手里，又看了看尸體脖子上掛著的銘牌。

　　“蘇聯(lián)紅軍第38集團軍第1坦克團，車長安東諾夫?！?p>　　“安東諾夫同志，好樣的?！蔽逸p輕念叨了一聲。

　　歷史上波蘭是二戰(zhàn)時期的戰(zhàn)場之一，蘇軍的坦克集群和德軍的裝甲師曾經(jīng)在喀爾巴阡山一帶展開過血戰(zhàn)，數(shù)不清的虎式和T34在漫山遍野上互相炮擊，即使到了晚上也沒辦法停下來，火光像煙火一樣照亮天空。

　　坦克里面的每個角落都被我找遍了，毫無價值，除了外面那把機關(guān)槍，我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有用的東西。

　　正當我失望的要離開的時候，我忽然看見了操作臺下方的一個抽屜，它的把手被火燒焦了，所以之前我并沒有看見。我用匕首伸進抽屜的縫隙，用力開始撬，抽屜啪嚓一聲打開了，里面的灰塵噴涌而出，我捏著鼻子退了幾步，看清楚里面的東西后，我驚喜的瞪大了眼睛。

　　一疊紙張和一本坦克操作手冊，一支鋼筆，一個壓滿子彈的手槍彈匣，一個中口徑子彈彈匣，幾發(fā)莫辛納甘步槍的子彈，還有一把手槍，似乎是TT33托卡列夫。

　　我想起我買的那個手槍框架，和這個一模一樣。

　　我狂喜的拿起那把手槍，里面還有八發(fā)子彈，可能是乘員們在坦克彈盡糧絕被包圍之后用來自衛(wèi)的最后武器，只是那發(fā)穿甲彈讓他們來不及使用就犧牲了。

　　我把彈匣退下來，空倉掛機，從拋殼窗檢查了一下槍膛，確定里面沒有子彈之后再把彈匣插了上去。有了這把手槍，我的武力頓時大增，不管遇到什么危險，什么野人，裂頭怪，大狗，我都有信心很快結(jié)束戰(zhàn)斗。

　　正所謂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找不到套筒，這次直接在坦克里找到了一把幾乎全新的手槍。我喜氣洋洋的抬起頭，昨晚的寒冷，腿上的傷，全被我拋之腦后。

　　驚喜還沒有結(jié)束，這個抽屜里還有一個急救包，打開一看，在里面，嗎啡，繃帶，酒精，體溫計，膠帶，剪刀刀片，注射器等等一應(yīng)俱全。

　　我不禁吹了個口哨，了解我的人知道，這說明我已經(jīng)非常高興了。在我看來，有了這些東西，才算是能在森林里生活下去。

　　我把所有東西收起來，大衣到處都裝的滿滿當當，我從艙頂鉆了出去，嚓一聲跳到地上。

　　就在這時，我的耳朵又捕捉到那個聲音“嗒——嗒——嗒——”。

　　就是這個聲音把我吸引上來的，我在原地仔細聽了很久，像是什么東西在砍樹的聲音，難道這里還有人在伐木？那些伐木場的工人，難道就在這里砍樹？

　　我撥開林子往前走，那個聲音離我越來越近，很是沉悶，不像是什么銳器砍樹的聲音，倒像是兩個沉重物體的碰撞。

　　我愈發(fā)好奇，努力的往前面看去，當我走到一定距離的時候，我驚訝的發(fā)現(xiàn)，聲音的來源是一個“野人”。

　　“野人”在孜孜不倦的用頭撞著一棵大樹，他的頭上糊著泥巴，插著一堆樹枝，我能看見他的額頭已經(jīng)流出了鮮血，但是他仿佛感覺不到痛一樣，繼續(xù)對著大樹一陣猛撞，樹干上都留下了一片血印子，看的我頭皮發(fā)麻。

　　他為什么要用頭撞樹？

　　看著他腦袋上的樹枝，我不禁想起恐怖的邪教儀式，祭司什么的才會把自己打扮成這樣，然后對著樹干猛撞，這完全就是瘋子自殘的行為。

　　仔細觀察，樹旁還坐著一個拿著木棍的野人，他雙手抱頭，木棍放在一邊，口中念叨著一些不明意義的話語和奇怪的音節(jié)，看上去非常痛苦。

　　那個撞樹的野人是因為痛苦才撞樹嗎？又是什么讓他們?nèi)绱说耐纯啵?p>　　正當我看的入迷的時候，我的身后傳來了一聲尖利的怪叫。我回頭，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我背后的樹叢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個全身赤裸的女野人，她正從地上抓起一塊石頭，朝著我猛地投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