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他不會藏在上面?!奔饧毜穆曇籼岢隽水愖h。
“這些人晚上不能出來活動,想要在森林里面過夜,就要呆在庇護所里面,他肯定還在這里?!?p> “但是我們都找過了,沒有。”尖細的聲音說道。
“這就說明你們還沒在這兒找到他,去二樓看,他在那個平臺上?!背练€(wěn)的聲音再次發(fā)號施令。
“頭兒,我想辦法上去?!?p> 接著是一陣翻找材料的聲音,似乎隊伍中的某個人正在把我堆放在房梁下的雜物收集起來,作為爬墻的墊腳石。他的動作比我想象的快,我無聲的藏在二樓平臺的一個水泥墩后面,槍口對準了他爬上來的方向。
出人意料的,是那個孩子一般體型的侏儒。他把手往二樓平臺上一搭,先是驚鴻一瞥,第一眼沒看到我,接著一個引體向上迅速的爬了上來。等到整個人在平臺上站定的時候,他打開了手電筒。
水泥墩太小,我無處遁形,兩個人都愣住了。
我把槍口對準他,剛剛擺出一個噤聲的手勢,他就呼啦一下轉(zhuǎn)身跑,不到半秒鐘就從房頂跳了下去。一邊跑一邊大呼小叫:“他在這里!”
而我又不可能真的開槍,只能暗罵一聲。
“出來!”底下的人開始叫罵。有人撿起了石頭,他的做法引起了更多人的效仿,石頭像是雨點一樣落在我周圍,大的小的,有些干脆是泥巴塊,一落到地面就變成了土星。
我用手捂著頭,就像是一只陷阱里的野豬那樣抱頭鼠竄。
媽的,好憋屈啊。
底下的人群開始沸騰,各種難聽的叫罵聲,問候我全家女性的聲音,詛咒我的聲音,伴隨著石塊一句接著一句鉆進我的耳朵。我就像是中世紀被綁在行刑場上的女巫一樣被唾沫淹沒。
“外來人!滾出我們的森林!”
“如果你再來豬圈,我們會把你剁碎了的?!?p> “村子里面也不歡迎你!這是我們的村子!不是你們這些見死不救的膽小鬼的!”
“這家伙和蘇聯(lián)軍隊那些雜碎是一伙的!殺人犯!強盜!**!”
一個村民從地上撿起一塊碗口大的泥巴,朝著二樓丟了過去,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那碗口大的泥巴在飛越二樓邊界的時候,被一股力量當場拍碎了。
火光下,一個黝黑的人影出現(xiàn)在二樓,他穿著破爛的大衣,就像是月色下的稻草人。
所有的手電光都往他的身上照去。
我把土制霰彈槍的木頭槍托上沾著的土星子在衣服上擦干凈,獨自一人面對著十二個憤怒的村民。人群愣了半晌,接著又是狂風暴雨一般的叫罵。
我看見人群之中有一道手電光一晃,頓時警惕的側(cè)身,一根干草叉從黑暗中飛了出來,幸虧我的側(cè)身,加上本來投擲的準度就不是很好,因此被我躲過了。
不再猶豫,我朝天開了一槍。
震耳欲聾的槍聲像是打雷一樣,頓時壓住了場上所有人的聲浪,短暫的槍火照亮了我的臉頰。從開槍的巨響來判斷,那把土制的霰彈槍毫無疑問的槍膛變形,無法再使用了。
照著我的手電光柱作鳥獸散,所有人都靜止了下來,時間就像是凝固了。我把霰彈槍往下面一甩,它冒著熱氣滾落到了離人群幾米的地方,然后又從腰帶上抽出另外一把。
人群中有人擦亮了燃燒棒,煙霧伴隨著紅光升騰而起。借著火光,我看見了一個胖子,身后跟著兩個大漢,是村長葉塞尼根。
“又見面了,外來人?!?p> “嗯?!蔽尹c點頭,越是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候,越要保持冷靜。
“我是這個集體農(nóng)莊的村長,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葉塞尼根,今天來找你,是因為身份不明的你在下午闖入了我們的豬棚,驚擾到了母豬,還打傷了我們的人。”
我看著人群中的屠夫,他眼神兇惡,頭上的傷口已經(jīng)包扎,顯然,他沒有對村子里的人說實話。
“我們雖然和外界失去了聯(lián)系,但是像你這樣的老鼠以前我們也不是沒有見過??丛谀惚凰麄儝仐壍姆萆?,我默許了你在我的村子里游蕩,但是你敢染指豬棚,這是我不能容忍的?!?p> “你不是也毀了我的家嗎?我只是偶爾在豬棚附近游蕩,被那位打暈逼不得已出手自衛(wèi),你身為一村之長,也不考證手下人說的話,就帶著一群強盜來這里打砸?”我指著屠夫,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葉塞尼根頓了頓,他看向屠夫,后者飛快的小聲湊在他耳邊說了什么,他又看了我一眼:“今天來是為了告訴你,我們的底線擺在這里,如果你敢再來豬棚,是不會有好下場的?!?p> 我默默判斷著子彈的數(shù)量,計算著動手的勝率,這應該是村長能夠集結(jié)的大半武裝力量,如果能把他們?nèi)肯麥缭谶@里......然而我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先不說能不能做到一人對抗十二個,我不是殺人狂魔。
“我不會再去豬棚?!?p> “當真?”葉塞尼根看著我,肥胖的頭顱上兩只小眼睛一眨一眨。反觀他周圍的人,大多面黃肌瘦,那個朝著我丟草叉的村民因為營養(yǎng)不良,更是到現(xiàn)在還沒緩過氣,胸膛劇烈的一起一伏。我頓時感到悲哀起來,人民總是愚蠢的,被政客出賣了往往還不知道,以為政客和自己站在一塊。
見我不回答,葉塞尼根說:“把你扯碎在這很容易,就像捏死一只螞蟻那樣,外來人......你最好說到做到?!?p> “我不是螞蟻?!蔽遗e槍對準了他的胸膛,人群因為我的這個動作驚慌起來,他身后的兩個大漢也開始動搖,朝著兩邊略微退開。
“如果你再敢讓人半夜在我家門口丟燃燒棒,或者是在村口對我開槍,我會先殺了你。”我一字一頓的說,我兩目光對視了幾秒鐘,葉塞尼根低下頭不說話了,他在思考。
半晌,他輕微的搖搖頭,這個動作不是針對我的。我捕捉到身側(cè)樓下傳來的細微異響,這才意識到人群中的侏儒消失了。此刻他可能在嘗試繞后,而葉塞尼根認為動手不劃算而制止了他的行為。
他做了一個走的手勢,人群慢慢后退,照在我臉上的手電光也一束接著一束撤走。那個侏儒在我的腳下出現(xiàn),他憤憤的瞪了我一眼,對著我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他們小心翼翼的繞過我的捕獸夾,退到了林木和草地的邊界線,又在那兒逗留了一會。我能聽見他們細碎的說話聲,然后是兩個響亮的耳光,哀嚎聲頓時從那兒傳了過來。
十幾分鐘后,最后一束亮光也消失了,樹林又重新回歸寂靜,只剩下樹葉被風吹過的簌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