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河鄉(xiāng)黨委書記辦公室,受縣委組織部委托,李文誠書記跟高希進談了話。
出了書記辦公室,高希進回回頭,李文誠以為他依依不舍,跟他揮手:“回去吧,這一段時間還要在石板洲站好最后一班崗。”
高希進出了鄉(xiāng)政府大院的門,緊接著就轉身回來,迅速溜進季懷布鄉(xiāng)長辦公室。
坐了一會兒,季鄉(xiāng)長說:“耕久同志受傷,你知道嗎?”
高希進:“知道,聽說傷得不輕?!?p> “聽說?你跟他一河之隔,就沒去看看他?”
“正準備去看呢?!?p> “今后,你的身份不一樣,鄉(xiāng)領導了,縣管干部,吃皇糧了,一定要大度,對上講政治,對下講團結!”
在虹橋區(qū)醫(yī)院,在秦耕久的病床前,秦晴劈頭蓋臉就問穆廣:“那天,我爸讓你買柴油,你怎么耽誤那么長時間?”
穆廣:“艾娣的爸爸在區(qū)里開會,我一直在等他。不信你問艾娣?!蹦聫V知道秦晴跟艾娣關系不好,故意這么說。
秦晴氣憤地說:“我才不問那個騷貨呢?!?p> 秦耕久不滿地橫了女兒一眼。
穆廣:“那你去問艾娣的爸爸,艾勛業(yè)主任,在區(qū)供銷社二樓?!?p> 秦晴沒有問艾娣的爸爸,而是到區(qū)公所,問了一下那里的秘書。查出當天確實是開了防汛會,而且艾勛業(yè)參加了這次會議。
回醫(yī)院,秦晴又問穆廣:“在到四康的路上,你說過,江心洲破圩,你有責任,那是怎么回事?”
穆廣:“我恨我自己沒有早一點買到柴油。”
秦晴:“不對,為什么艾娣和杜江也說你有責任?”
秦耕久聽著,有點煩了,“我說你這個丫頭,是來侍候我的,還是來鬧事的?穆廣好生的在陪我看病,你倒好,一來就興師問罪,貓也不是,狗也不是,你什么意思。老子告訴你,破圩的事,第一責任人是你老子我,我是村里書記。你們其他人還沒有資格去承擔這個責任呢!”
秦晴:“爸,我……”
秦耕久一舉手:“別說了!這是醫(yī)院?!彼D向穆廣,說:“穆廣,舅舅再交給你一個任務?!?p> 他給了穆廣路費和地址,要他去一趟旌德縣,找到那個朋友潘志高,請他盡快到江心洲來辦電熱器廠。
穆廣:“我去行嗎?”
秦書記:“怎么不行?在巢湖的時候,你們見過一面。你去正合適。我給他寫了一封信,把什么都談清楚了。你去,一來是禮節(jié),二來可以幫他拿些設備,再簡單的工業(yè)加工,總得會有些家伙三吧。”
“我什么時候走?”
“越快越好!”
“那我今天就動身?!?p> 秦書記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要盡快把那一噸半柴油燒掉?!?p> “嗬!一噸半柴油燒掉?”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是高希進。手里拎著一個大網(wǎng)籃,兜著兩瓶糖水罐頭、兩盒餅干、一包紅糖和幾包紙煙。進門時遞給秦晴,眼光在秦晴和穆廣之間掃了個來回。
秦耕久急忙坐起來:“高書記,不,高鄉(xiāng)長!你怎么來啦?”
“你老哥為黨為國為人民受了這么大的苦,我能不來嗎?”
秦晴放下水果,慌忙倒茶。穆廣瞅了高希進一眼,轉身就走。秦耕久說:“穆廣,回來,給高鄉(xiāng)長端把椅子來?!?p> 穆廣一言不發(fā),把椅子端到高希進身后,自己的頭扭向一邊。
秦耕久:“高鄉(xiāng)長你坐?!庇謱δ聫V說,“瞧你這孩子,跟個木頭似的,一點禮貌都沒有?!?p> 穆廣渾身不自在,說:“秦書記,您交給我的事,我想抓緊去辦?!?p> 秦耕久:“你別走。趁你在,我把辦電熱器廠的想法跟鄉(xiāng)領導匯報匯報?!?p> 高希進:“老哥你打住,第一,我還不是鄉(xiāng)領導;第二,將來有一天,就算我有點進步,也是托老哥你的福,千萬不能用什么‘匯報’之類的禮數(shù)?!?p> 秦耕久笑了:“我一個破圩書記,哪還有福給你托啊?!?p> 高希進回頭朝穆廣一笑,說:“這一次就托了你的福。小伙子你說是不是?”
穆廣看出明堂了,這個高希進上去了。話說到這個份上,穆廣的心里仿佛有千萬條小蟲在蠕動,讓他疼痛,讓他惡心,讓他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穆廣想,如果這時高希進把賣給他柴油的事說出來,他在江心洲將成為一個歷史的罪人,將會跌入深淵,永遠翻不了身!
高希進直逼的眼神,讓穆廣的心跳到嗓子眼了,臉紅到脖子上。
高希進淡然一笑:“你看這小伙子害羞得像個大姑娘。不過,害羞歸害羞,我還得感謝你!”
穆廣盯著他的臉,想像著一巴掌打過去,他的頭一偏,再撐正時,半邊臉浮腫起來。
秦耕久說:“你一個鄉(xiāng)領導跟他一個小孩子玩什么幽默啊?!?p> 秦晴看著穆廣的窩囊相,打心眼里鄙視穆廣。她堆上笑臉,捧來一杯茶,雙手遞給高希進:“高叔叔,請喝茶!”
高希進接過茶,說:“聽說秦晴現(xiàn)在頂了易洲的位置,當江心洲小學校長了。我應該叫你秦校長吧?”
秦晴笑道:“高叔叔還沒坐到副鄉(xiāng)長的位置上,就已經(jīng)有了鄉(xiāng)領導的胸懷了,整個跟換了個人似的,對誰都這么和藹可親,關懷備至。又是感謝穆廣,又是抬舉我,我們都是微不足道的人,不值得你浪費感情?!闭f話時,看到秦耕久的臉色不對,她故作沒看見,走過去,說:“爸爸,你說我講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