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宜川有一佳釀,名為青石酒,味美甘甜,清爽醒神,回味悠長,每逢夏日絢爛,此處便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當然,這里只招待修士和達官顯貴。
白石村和喧嘩的宜川城不同,這里更為簡樸淳厚些,陶源身著紫衣打扇,扇面一朵青蓮,楚淵提的字,他靠在青石的欄上,手中把玩酒杯,調笑著:
“吃酒若這幅模樣,便是討打?!?p> “怎講?”掌門服飾應是紅色,楚淵放下酒杯,斜斜一瞥,紅衣相襯,宛如朝霞明艷。
只可惜有法器遮掩,唯有身邊人可見。
那人明知無人能瞧見,卻逗道:“這可是我百尋才尋到的好店,你這樣一副吃藥的模樣,還不是討打?”
“….”
這里與采石場全然另一番模樣,街上人來人往衣著整齊,面上總也少不了笑意,好像凡間真的有這樣的桃源地一般,陽光都明媚了許多。
“你修為可否精進?”楚淵也往外看,只見樓下挎著小籃買酒壺的姑娘含羞,把眼偷瞧,目光觸及,又嬌羞的收回。
“還是老樣子?!碧赵吹故翘谷?。
“這可不妙。”
“師兄,”陶源緩緩嘆息一聲,離了小窗坐在楚淵面前,人模人樣道:“如今我修為增長,弟子們肯定認為你的能力....”他看眼楚淵雙腿之間的部位,“有問題,因此我怎能修煉呢?”就是說的不是人話。
“你找死?”他細眉擰起,目光不善。
陶源扇面打開,遮住勾起的唇角:“師兄舍不得我,就算嘴上不說,心里亦舍不得?!?p> “……”
午間燥熱,可見層層熱浪,酒家避暑,客人乘涼,此時卻有一人走過,近看是個少年,頭戴破帽,拖著席子,雙手緊抓一塊木板,手臂青筋清晰。
修仙者五感靈敏,陶源起身探去,楚淵隨后,只見個看起來十一二歲的孩子正拖拉一副草席。
陶源斂眉問道:“這日頭讓孩子干重活?誰家父母這般狠心?!?p> 一旁小二原本是要驅趕的,這一看就是采石場的人,不走小道反倒來礙仙尊的眼,可聽陶源這樣一說,便轉動腦筋笑著回道:
“這是王家的養(yǎng)子,沒名沒姓,大約十幾歲了,唉,說起來可憐,他那養(yǎng)父死了,只剩了個小孩和一屁股的債?!?p> “沒人管?”
“誰管啊,李家原是個貧戶,后來不知道怎么的有了錢,婆娘和娃兒均不要了,又好賭,沒了錢便借,近來都要把養(yǎng)子賣到城里相公館去了!”小二搖搖頭“人死了,可債還在呢,可憐啊...”
裴玹是走的小路,只是小路樹蔭較多,不能很好地達成目的,于是換做大路,這天艷陽高照,料想白石那樣的小村莊不會有貴客,他用草席好好將尸身包裹,不教他露出,這才放心。
宜川有十幾村落,能夠見人的也只有白石和黑石兩個,其中黑石村便是他之前的住處,而他是不會讓王順認祖歸宗的,他埋了王順的東西在黑石,而人便扔到黑石。
正想著,他只感覺頭頂一絲陰涼,抬頭便是一張笑吟吟的臉,他退后,注視著他。
“你拖的是甚?看來很重,我能搭手嗎?”他身后有人踱步走來,紅衣金紋,貴氣非凡。
正眼看去,兩人明明是一般距離,少年卻只能看清一人容貌。
笑吟吟者膚似流霞,好似籠罩瑩瑩月光,這便是修仙者的象征,再觀其容貌,肅肅如松下風,濯濯如竹間月,自有一番疏狂。
而少年退卻幾步,拱手肅立,卑躬屈膝道:“礙了仙尊的路,小人便讓開。”如此說,卻不回答陶源的話。
但陶源的手已經(jīng)伸了出去,少年卻閃避道:
“仙尊大恩,不過污穢之物不應沾染仙軀,養(yǎng)父尸首應當我親自送才是。”
這些修士比輕易打死人的工頭還要可怖,一個修士手中的人命何止百名,屠戮更是常態(tài)。
楚淵隱約察覺一絲不妥,他問道:“既是養(yǎng)父,不挑時候下葬,卻在烈日下拖拽?”
“回仙尊,”少年決定如實回答,他緩緩下拜,口齒清晰道:“我聽說有罪之人被烈日灼烤,才會永不超生,他收了我父母的銀錢,卻賣了我。人死了,應下葬,背信棄義,也應懲罰。”
這話理所當然的讓人有些毛骨悚然,楚淵正是不喜這種性格,不再多言。
陶源看法不同,他一向是個有仇報仇的人,縱使方法有些…可如此艱苦還能堅持自我,正是不可多得的毅力!
他指尖一動,一個小小的光芒就落在少年身上,傷痕便慢慢愈合。
楚淵斂眉,對這個古怪的少年施以援手顯然不妙,他拉了拉陶源。
少年怔住,手上痛意如浮塵消散,他叩首謝道:“仙尊大恩?!?p> 陶源哪里被這般對待過,連忙要扶他,只是剛剛挨到少年的肩膀,他兩眼一白,便很沒形象的暈了過去。
“敢謀害仙尊!”
楚淵和陶源都未掩飾自己的身份,這里又是明心派的地界,原本看在楚淵的面子上沒有呼斥,如今見一位長老出了事,心下一急,竟喊了出來。
“與他無關?!背Y喝住前來的人,他剛剛靈力探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陶源只是單純暈了過去,并無大礙,他雖然不喜,也不會對一個少年做什么。
少年立在一旁,并無表示,他似乎被嚇傻了,楚淵擺擺手,他才回過神,逃一般的離去。
回到采石場已經(jīng)是傍晚,剛回去便看見工頭對著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哈腰點頭,臉上諂媚的笑容不斷,送走了書生才看到自己,招呼道:“來!”
少年過去,工頭滿臉猶豫說道:“管事的說,過幾天有個空缺,你要去嗎?”
他所說的空缺是城內的春苑,也就是相公館,也是因為他長得好,才能進去,這地方死一個人便空下一個缺,大概三天死個人,可一個缺后面排著幾百人,工頭能做到這地步,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王順將他賣到那糟踐人的地方,才減免了他自己的勞役,不說春苑,光說采石場,也足夠他死的了。
“我去。”
工頭搓搓手,他也不是怕,只是有事托在他身上,少年拿出一包藥,這可不是工頭能有的,他小心收好,臨走卻回頭問道:“真是王順給我下毒的嗎?”
有了王順,少年就不能自己做主,王順一定會牢牢把住這個搖錢樹,要知道春苑不缺人,太麻煩就換是經(jīng)常。
“不是嗎?”少年同樣反問。
工頭愣了一下,咧嘴笑道:“當然是那個王八蛋!”他遲疑,“那以后的藥?!?p> “再幫我一把,我就把弄到藥的法子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