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長了腿的香菜

　　陳奇略怕祝婪仙覺得午后漫長無聊，不等自己的院子收拾好便趕來陪她聊天：“我看你院子里那一叢牡丹長得極好，再過幾個月就是花期，景色一定不俗?！?p>　　祝婪仙拉起他的衣袖讓他坐在自己身邊，萬原則垂了手立在不遠(yuǎn)處聽候差遣。

　　“我倒是更喜歡角落里那幾棵夾竹桃，你院子里不也有幾株山茶和臘梅嗎？到了冬天就去你院子里賞雪。”祝婪仙選院子的時候打聽過兩個院子的院內(nèi)布置，一聽金陽苑里從上到下都是一副學(xué)海無涯苦作舟的風(fēng)格后，嚇得馬不停蹄搬來了榮升院。

　　陳奇略嘆了口氣：“還有一小片竹子，我那院子哪里都好，就是太像老學(xué)究住的院子了?！?p>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東扯西拉聊起原先在赤蘭江的趣事，萬原聽得懵懂，忍不住發(fā)問：“赤蘭江是什么地方？小的從未聽說過?！?p>　　祝婪仙一拍額頭，萬原站在一旁不動也不言語，她竟忘了屋里還有個他：“赤蘭江是我與奇略的家鄉(xiāng)，離京城遠(yuǎn)得很，你沒聽過也正常?！?p>　　萬原更加疑惑，他閑來無事時愛看輿圖，印象里無論哪個府哪個郡都沒有一個地方叫做赤蘭江。

　　但他不敢細(xì)問，生怕問不好反倒惹了大人不耐煩。

　　聊了沒多久便有人來通報說到了用晚膳的時辰，萬原請纓領(lǐng)著二人前往飯?zhí)谩?p>　　走過長長回廊，穿過幾個拱門，太子府遠(yuǎn)比祝婪仙想象中的大。

　　“陳大人，祝大人，請?！比f原推開飯?zhí)玫拇箝T，方便二人進(jìn)入，而他自己則回了榮升院。

　　因為仍在正月里，飯?zhí)美飻[了不少炭盆，屋里暖洋洋的。

　　飯?zhí)盟闹軘[的書畫祝婪仙看不懂，她的目光鎖定在飯?zhí)弥醒氲淖咸茨緢A桌上。

　　桌上已擺了不少佳肴，屋里暖和，飯菜也不怕涼透。邵英卓坐在上首沖著二人招手：“來，坐到本王身邊?！?p>　　祝婪仙不懂坐在哪里合適，只能把求助的目光遞向陳奇略，陳奇略將她帶到邵英卓右手邊的座位：“婪仙你坐這。”

　　待二人落座，那位名為子幀的內(nèi)侍替他們斟了酒，邵英卓舉起酒杯：“本王敬二位一杯?！?p>　　借著舉杯的功夫，祝婪仙仔細(xì)打量了邵英卓一番。月白色衣衫以銀線繡出暗紋，邵英卓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一半頭發(fā)被金冠束起，另一半隨意披在肩上，仰頭將酒一飲而下的動作也格外賞心悅目。

　　畢竟是一朝太子，他身上的貴氣掩都掩不住，一舉一動都是雍容閑雅。

　　祝婪仙也將酒杯舉起一飲而下，這是她第一次飲酒，溫?zé)嵝晾钡木埔喝肓宋福麄€身子都暖和了起來，暖意侵襲到四肢，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邵英卓覺得有趣得很：“鳥也能喝酒嗎？”

　　祝婪仙舉起空空的酒杯，示意子幀為自己斟滿：“小鳥兒喝不了酒，小鳥妖還是可以的。”

　　“婪仙第一次到人間，若是有禮儀不到位的地方，還請殿下多多包涵?！标惼媛耘滤翢o尊卑意識，行事會沖撞到太子。

　　邵英卓點點頭挾了塊燒鵝放進(jìn)祝婪仙面前的碗里：“陳兄不必?fù)?dān)憂。祝姑娘，貪杯容易醉，嘗嘗這個?！?p>　　祝婪仙立馬丟了酒杯咬了一口燒鵝，皮脆肉嫩肥而不膩，她愛死人間的吃食了，怎么所有東西都這么好吃！一口肉接著一口酒，好吃到她小舌頭都要掉了。

　　見慣了高門貴女吃飯時的細(xì)嚼慢咽，祝婪仙這種吃相實在上不得臺面，但是勝在新奇好玩。邵英卓指了指春餅示意子幀為祝婪仙卷上一個。卷了豆芽，胡蘿卜絲，黃瓜絲和雞肉絲的卷餅里再抹上一層咸香的醬汁，咬一口下去又鮮美又清爽。

　　祝婪仙一手托著卷餅一手撐著下巴，瞇起眼睛小幅度晃著腦袋。感謝父母，把她孵化出來又把她派來京城，她才有機會品嘗到這樣的美味。

　　本來吃慣了的菜肴都被賦予了新的滋味，邵英卓與陳奇略對視一眼，一同舉起酒杯：“本王有些好奇陳兄與祝姑娘本體是什么模樣?！?p>　　“我就是只普通的鸚鵡，既然殿下好奇，我就斗膽給殿下展示一下。”陳奇略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流光閃爍中他化作本體落在餐桌上。

　　確實是隨處可見的綠色鸚鵡，邵英卓扭頭將目光投向吃完了最后一口卷餅的祝婪仙。

　　“奇略可以學(xué)他人聲音，能學(xué)得十成像，這個天賦別的鸚鵡都沒有?！弊＠废蓳?dān)心邵英卓小瞧陳奇略，一邊解釋一邊拿過子幀遞上的手帕擦了擦手。

　　這個本領(lǐng)確實了不得，邵英卓暗自記下:“好，本王記住了?！?p>　　祝婪仙的本體是銀喉長尾山雀，她在流光中化作白白胖胖的一只小肥啾落在邵英卓指節(jié)上，邵英卓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身上的羽毛：“本王有位好友名為聞人霄，他從小喜歡鳥雀，因此府里豢養(yǎng)了不少珍稀品種，不過前段時間不知為什么突然把自己養(yǎng)的鳥兒都放生了。待他休沐，本王把他介紹給你們認(rèn)識?！?p>　　說著邵英卓將祝婪仙送回她的座位上。

　　祝婪仙幻化回人身。方才貪了幾杯酒又沒吃兩口菜，再加上幻化兩次，難免酒意襲來，腦袋暈暈乎乎。

　　“我朝自從宣布女子可以參與科舉，朝堂上多了不少女官，本意是希望女子也能為國出力，結(jié)果那群老頑固三天兩頭挑刺?！鄙塾⒆恳埠攘瞬簧?，這會拍著陳奇略的肩膀唉聲嘆氣。

　　祝婪仙捂住滾燙的臉頰，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炭盆烤的，她覺得房子越來越悶，悶得她快要喘不上氣。

　　“婪仙，喝多了嗎？”陳奇略一邊聽邵英卓訴苦，一邊放了一部分注意力在祝婪仙身上。

　　邵英卓也看向祝婪仙:“看樣子是喝醉了，子幀，扶祝姑娘去暖閣休息休息?！?p>　　祝婪仙不肯，她起身往門口走去:“不用這么麻煩，我吹會風(fēng)就好了?！?p>　　出了飯?zhí)茫＠废啥刀缔D(zhuǎn)轉(zhuǎn)挑了個無人的花圃化作本體。一月底的京城雪還沒化盡，像是找到救星她一頭鉆進(jìn)雪里打了個滾，希望能盡快消了醉意。

　　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響在耳邊，她抬起小腦袋看過去，借著月光，花圃的鵝卵石路上有一個綠綠的東西移動著。

　　瞇起眼睛一看，原來是一根長了腿的香菜在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