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杳住牛欄村,從鎮(zhèn)上過去要經(jīng)過一座小石橋,石橋不寬,過馬可以,過不了馬車。
她在石橋前下了馬車。
馬車滾滾而去。
秦杳朝下繞到了河灘上,石橋徑直走能出小鎮(zhèn),河灘那條爛石路才能去牛欄村。
秦杳才走了幾步,石橋底下驀然沖出五個壯碩的漢子。
跑最前的男人,一手拿著抹了迷藥的方帕,一手猛地去攬秦杳,秦杳閃身避過,這人撲了個空。
一擊未得,其余四人當即散開,將秦杳團團圍住。
擋在秦杳正前面的是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兩眼極不老實地將秦杳上下打量,與同伴道:“是個好貨,以前的沒一個比得上!”
秦杳長睫微垂,掩去了眼底的一抹暗色,再抬眸時還是一副清冷平靜的表情,不咸不淡道:“勞煩,讓讓?!?p> 刀疤臉一愣,這種狀況倒是他未曾遇見過的。
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大笑道:“喲呵,小美人還沒搞明白情況???今兒個你必須得跟哥幾個走一趟了!”
左側(cè)的麻子臉咽了咽口水:“豹哥你跟她廢什么話?扒光衣服,塞進麻袋,早些獻給黃老爺才是正理!”
黃老爺讓他們來時,一口一個賤人娼婦,不見得多憐惜她。而女子怕羞,沒穿衣服勢必不敢聲張,路途上也要輕松許多。更重要的是,他們還能借機揩油,這可是個真真的人間絕色啊!能摸個小手都是死而無憾了!
聽了這污言穢語,秦杳連眉頭也沒蹙一下。
神色平靜地朝回牛欄村的方向走去。
刀疤臉雙眼一瞇,發(fā)出一聲嗤笑,心道,這小娘子美則美矣,竟是個木楞蠢貨,無視他們,他們就能真的不存在了?自欺欺人的蠢貨!
這小娘子腦子不靈光,提前玩弄一下,應該也不會出什么事吧。
刀疤臉一邊想著,一邊狎褻意味十足地在秦杳身上上下亂瞟,順便抬手按了按跳動異常的右眼皮。
待她走近時,忽的伸出一臂去攔,正對齊她胸前的位置。
沒有預料中的柔軟觸感撞來,反而右眼跳得更厲害了。
秦杳停在他跟前定定地看向了他,沒有想象中的害怕或是憤怒。
反倒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漂亮桃花眼里瀲滟著戲謔的笑意,像是看見了不聽話的玩物,邪氣又危險。
這鬼上身似的變化,讓他陡然生出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不安來。
還未待他反應,秦杳一拳砸中了他的肩胛骨,沒有絲毫的內(nèi)力,卻隱隱帶出勁風呼嘯之聲。
咔嚓一聲脆響,肩骨寸裂清晰可聞。
劇痛如蛛網(wǎng)般攀附全身,刀疤臉慘叫一聲,跪倒在地,一手捂臂,滿臉驚愕地抬頭看她。
麻子臉反應最快,當即高呼:“他奶奶的!這婆娘是個練家子!一起上!”
其余人一齊朝秦杳撲上去。
秦杳嘴角勾起一絲輕諷,正要抬手,四枚石子攜風射來,四人出師未捷,剛起了個勢便應聲倒地。
一抹身影落到了秦杳身前。
秦杳收斂了神色,抬眸望去,來人儒士打扮,年歲在三十上下,形貌豐神俊朗,風度翩然,生了一雙含情目,在儒雅中又襯出幾分落拓不羈來。
僅用一枚石子便能將人打傷,這是遇見高人了,幾個兇徒不敢貿(mào)然起身,非常識時務地磕頭告饒。
求饒磕頭聲鬧嚷嚷地響成一片。
儒士充耳不聞,一手闔扇負在背后,一手執(zhí)梅枝,做了一個獻花的姿勢,將梅枝遞往秦杳,眉眼含笑:“我身無所有,聊贈一枝春。慶陽風華盡在此矣?!?p> 枝頭梅花開得太盛,已有凋敗之跡。
儒士言風華時,目光直直落在秦杳身上,眉宇間透著贊賞之意,風流而不輕佻。
幾個兇徒屏氣斂聲,不敢打擾。
秦杳接過梅枝,約略頷首誠懇地道了一句:“多謝?!?p> 儒士退后一步,一手垂側(cè),一手抖開折扇輕搖:“我觀姑娘天賦異稟,根骨絕佳,可有興致隨我習武?!?p> 秦杳斬釘截鐵:“沒有。”
這回答在儒士意料之中,但他并沒輕易放棄,而是再度開口:“在下絕非騙子,姑娘不妨再考慮考慮,若是做了我的徒弟……”
“徐先生!”
儒士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聲如暮鐘的長喝打斷。
石橋當口,駐了三匹高馬,花馬鞍上空懸。
白馬之上,是個面覆白玉面具的年輕男人,身穿大秦價值千金的鳳凰火,色偏暗紅,卻縈著一層極柔極淡的光澤,華貴而不失瑰麗,瑞云紋金滾邊,衣身用名貴絲線勾勒了一頭瑞獸,一眼窺不盡全貌。
令人無法忽視的招搖。
黑馬之上,是一個兩鬢斑白的長者,劍眉挺鼻,目似雙星,一臉威嚴正氣,雖有老態(tài),亦不減當年風采。
這一聲喝便是這威嚴長者發(fā)出的,他劍眉深皺,看儒士的眼神仿佛在看自家胡作非為的頑童,大有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態(tài)勢。
中年儒士哎呀一聲嘆,果然收斂了三分,頗為惋惜地對秦杳道:“也罷也罷,命里無時莫強求,姑娘,咱們有緣再會?!?p> 秦杳也不拘禮,對著他點了點頭,附和了一聲:“再會?!?p> 然后轉(zhuǎn)身朝村子方向走去。
中年儒士騰空一躍,穩(wěn)穩(wěn)地落坐花馬鞍上,對那長者道:“這是個練武的好苗子。”
長者微微搖首:“可惜,這年歲再修內(nèi)功心法已然晚了?!?p> 中年也嘖嘖兩聲,嘆了口氣。
“也未可知。”面覆白玉的年輕男子發(fā)出幾聲輕笑,勾人若醉。
……
幾句閑聊后,三人騎馬離開了,而河灘上五個螻蟻一般的東西,根本沒人多看一眼。
五人徹底聽不見馬蹄聲后,才顫巍巍地起身,互相攙扶著回黃府。
并將他們?nèi)绾卧谖淞指呤质掷飺屓耍詈舐暂斠换I,空手而歸的事說與了黃興天聽。
黃興天聽完,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砸回桌上,愈發(fā)陰狠道:“這小賤人運氣不錯,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每回運氣都這么好!”
麻子臉等人紛紛附和,下一次一定要將這小賤人抓來。
只有刀疤臉一臉沉重,心不在焉。
打不過一個女人,很丟臉,所以他沒提此事,但他無法忘卻那時秦杳的眼神,只一眼便讓他如沉深淵,難受得厲害,他隱隱覺得,若是那個男人沒出手,他們會比現(xiàn)在慘上百倍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