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桃花
我喜歡深藏著自己的右掌心,不給人看見,因為我是個女人,因為我的掌心紋路很紊亂,俗話說那是命帶桃花。命帶桃花?如果我是個男人,我肯定會沾沾自喜,畢竟,現(xiàn)在的社會,男人是一不怕錢多;二不怕女人多??墒俏沂桥?,而且是一個有了家的女人,雖然,偶爾在寂寞或者與老公冷淡的時候,我也有某種渴望的期待;雖然,社會在進步,有很多的人在宣揚男女平等,可事實上那都是男人放的煙幕彈、甚至只是想卑鄙地號召別人的老婆起來要自由而已。所以,我渴望,但我也只能深藏我的所謂命帶桃花。
手機在震動,顯示有信息進來,看,原來是斌發(fā)來的,斌說,“姐,我在宿舍等你,我想你?!痹诒蟮男畔⒑竺媸且粋€有些曖昧的微笑。我也笑笑,理解斌的曖昧,其實一直都理解,斌也是個男人,雖然在我的眼里,斌還只是個孩子,但孩子總是以為自己是成熟了的男人,所以他也有男人們的想法。
斌是去年剛大學(xué)畢業(yè)來到公司的,才25歲,研究生,他來應(yīng)聘時,我就是他的面試官,面對他的清純,我記得那時我的眼里似乎在瞬間閃過一種叫欲望的東西,于是,我毫不猶豫的給他簽下了聘用書。斌上班后,忙碌的生活讓我對他有了些淡忘,斌卻是個有心人,很快就有了我的號碼,并且邀請我去吃夜宵,說是感謝我對他的信任,畢竟,他是那次應(yīng)聘時被我第一個簽下合同書的人。想起他的清純,我有些莫名其妙的興奮,我自然是打扮好了自己才去赴約,就在那次夜宵,斌用他稚嫩的眼神盯著我,說,他喜歡我,喜歡我的成熟喜歡我的女人味。我用紙巾擦拭著嘴角的油膩,告訴斌,他還只是個孩子,我也喜歡他,但只是喜歡他的清純只是一種姐姐對弟弟的喜歡,在我的眼里,他還不是真正的男人。記得那時的斌有些失望,斌沉默了許久,斌斬釘截鐵的說,他知道我喜歡像陳那樣會故弄玄虛的男人,他不會讓我失望的,他還說他會長大。聽見斌說起陳的名字,我真的笑了,是的,我不否認自己喜歡陳,但斌也是不會明白我只是喜歡陳、只是僅僅喜歡而已。
那天,我沒有解釋,我只是說,“斌,如果你是真的喜歡我,就叫我姐?!?p> 斌從那天開始就叫我姐,只是叫的很勉強,我便時常偷偷的笑,尤其是他有時在黃昏要我陪他去散步的時候,他喜歡牽著我的手,像個孩子一樣的瘋跑,然后便一聲接一聲無奈的叫我姐。
斌的宿舍很整潔,像他正在研究的項目,每一件東西都放的有條不紊,斌見我走進他的宿舍,斌的臉上一起啊露出了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斌輕輕的過來,輕輕的關(guān)上了門,又輕輕的拉上了厚厚的窗簾,然后又像幽靈似的輕輕過來輕輕的把手環(huán)在我的腰間,斌看著我,眼神里有些女人似的幽怨,斌說,“姐,這么久你也不來看我,是不是和陳在一起啊?”
拉開斌環(huán)保在我腰間的手放在我的掌心,“傻孩子,你說什么???陳也只是姐的朋友,再說,我這不是來了嗎?”我微笑著,輕輕的撫摸著斌的手掌,斌的手掌很綿軟。
斌抽出手,捧著頭,看得出,這孩子還真的是有些憂傷了,斌在嘆氣。
斌依然低著頭,斌不看我,斌說,“姐,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斌的手在我的掌心里蠕動著。
我的手松開了斌綿軟的手掌,我輕輕的讓斌的頭依靠在我的肩膀,我感覺自己像個溫柔的母親。
斌抬起了頭,斌的鼻翼在翕動,斌望著我,眼神里是一種渴望,我的臉有些紅了,我站了起來,靠著窗,我不再看斌,斌也許是真的長大了。
斌的眼神里不再只有清純。
“姐?!北蟮难凵窀?。
我不說話,我望著厚厚窗簾后的窗外,窗外在厚厚的窗簾后面漆黑一片,感覺很深很深,唉,我也嘆氣。
“姐?!?p> “叫什么啊?叫的讓人感覺恐怖,有話就說啊,我是你姐?!?p> “姐、姐,我……我想……我想親你?!北蟮穆曇艉艿?,低得像是從遠方飄來,有些模糊。
“傻孩子……”。
手機鈴聲急促地響起來,我看著斌,斌看著我,我把手指按在唇邊,告訴斌先不說話。我從小巧的坤包里摸出手機,電話是陳打來的。
我看看斌,斌不看我,斌看著沉默的地板。
“好的,好的,我馬上過去,歐典,我記住了,恩,恩。”按斷電話,我笑笑,對依然看著地板的斌說,“斌,你還是個孩子,我比你大好幾歲,我只能是你姐,以后不準(zhǔn)你亂說話了,姐會生氣的,而且,姐愛你姐夫?!?p> 斌抬起了頭,斌看著我,眼神里是一種我在戀愛時有過的愛情,“姐,是陳的電話吧?”
斌的聲音里有些酸酸的東西,像夏天時涼拌菜的那種味道。
再看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我走近斌,俯身,我的發(fā)絲溫柔地撫在斌的臉上,我閉上眼睛,在斌光潔的額頭上陶醉似的輕吻,斌的手又攬住了我的腰。
“斌?!蔽业穆曇衾锒嗔诵﹪?yán)厲,斌松開了手,斌看著我,我走向斌宿舍的門,不回頭。
歐典,是這個城市最浪漫的咖啡屋,整個空間彌漫著柔柔的情歌,像情人間的呢喃細語;座位是一小間一小間的隔斷開,只是有絲絲縷縷的空隙,若隱若現(xiàn);空間里是一幅幅或草原、或山林、或海洋、或小樹皮屋的山水畫,人在其中,聽著柔柔的情歌,品味著或濃或淡的咖啡,往往會情不自禁地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而以為自己就在那畫中。
陳正坐在一幅小樹皮屋的山水畫的下面,陳看見我,關(guān)掉了手機,微笑,甜甜的。
我在陳的對面坐下,我的手機已經(jīng)在走進咖啡屋的時候關(guān)了。這是我和陳的約定,在這咖啡屋的時候,我們,都不開機,我們要品味咖啡,我們要品味遠離城市的大自然。
咖啡沒有放糖,有些苦澀的感覺,像初戀的味道。
陳每次約我來這里,陳都會估摸好準(zhǔn)確的時間,為我叫上一杯冷熱適中的咖啡,不放糖,陳時常叫我小女孩,陳說我喜歡沉醉初戀的味道。
陳望著我,眼神里是一種關(guān)愛是一種蘊藏已久的期待,“小女孩,今天遲到了哦?!标惖碾p手慵懶地撐著下巴。
“怎么了???要忙著去見你的小美人?那你可以先走了哦?!蔽颐蛑Х龋济{(diào)皮地上揚,斜著我好看的眼睛看在那絲絲縷縷的空隙里滲透出的隔壁的故事,我的嘴角在狡猾地笑。
陳是這個城市唯一的一所大學(xué)里的老師,藝術(shù)系的。有時在街上看見那些穿著另類、長發(fā)披肩、頭高高揚起、只有在身份證上才能清楚性別的年輕人,我常會偷笑、常會情不自禁的去猜想他們是不是陳的學(xué)生。
其實,除了長發(fā)披肩,陳的打扮很瀟灑,陳時常西裝革履、領(lǐng)帶筆挺,尤其是陳的皮鞋,像鏡子一樣的光亮,偶爾,我會對陳說,要是哪天我忘記了帶化妝鏡,我就借他的皮鞋用。陳便微笑,陳總是說可惜我不給他那個能借皮鞋的機會。陳笑時,眼睛里邊便會開始說話,像和煦的風(fēng)、像溫暖的陽光、像山間涓涓流淌的小溪……
陳笑時,我便不笑,我便只是品味咖啡、品味咖啡淡淡的苦澀。
陳伸過手,說,“你的咖啡冷了?!标惖氖謪s溫柔的覆在了我端著咖啡的手上。
我淺淺的微笑,我放下咖啡,手從陳溫暖的手中出來,說,“我的手不冷啊?!?p> “真的就不能給我機會嗎?我愛你,你知道我是真的愛你,飛飛?!标惖难凵耖_始炙熱地?zé)疚业撵`魂,“飛飛,你還是不能忘記你的童年嗎?你還是不能放棄對你父母的恨嗎?”
陳知道我的故事、我小時候的故事。
陳的手依然放在桌子的中央,放在延伸向我的方向。
我的眼圈有些紅了,我的記憶無法忘記十歲時的自己。
那時的我還只是一個小學(xué)生,有一天放學(xué)回家卻發(fā)現(xiàn)一向整潔的家變的十分雜亂,母親呆在床上只是緊緊的擁抱著棉被哭泣,然后,便是像獅子一般的抱著我嚎啕大哭,母親的眼淚母親的鼻涕一把一把的抹在我的身上,母親說爸爸去了別的女人家,爸爸不再要我和她,爸爸說我太沉默,爸爸說她太歇斯底里,爸爸說在家時,三個人就像三個世界,而他只想要一個完整而和煦的世界,所以他去了他完整而和煦的世界里。那是我的人生中第一次聽說一個家可以用離婚這兩個簡單的詞來解散。
爸爸去了他想要的世界,母親卻走進了我的世界,母親不再歇斯底里,母親也沉默了,可我和母親卻并不是一個完整而和煦的世界,我和母親,只是兩個更沉默的世界而已。
后來,在我讀初中的時候,母親也選擇了她走進的世界,于是,我便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多余的人,于是,一些男孩便開始在我的世界外徘徊,我的心冰冷,可我的影子需要溫暖,所以我的身邊也就多了些若即若離的人守候我冰冷的影子。直到在我大三的時候遇見我的丈夫,我的心和影子才真的溫暖,只是三年前丈夫要我做了這家公司的總經(jīng)理后,丈夫便時常是海陸空的往來了……
手有些緊,我從記憶里回來,回到這個有著樹皮屋的空間,原來是陳抓住了我的手,陳的左手里是他折疊得整齊的小手帕,我笑笑,有些害羞,害羞自己在他的面前再次走進我的記憶。
我抽出手,拿紙巾在陳的面前揚揚,陳也笑了,陳知道我想說什么,在這個滿世界都是紙巾的年代,陳的小手帕也總是被我劃歸為他藝術(shù)系的另類。可這次也許他沒有想到,我并沒有說他折疊得整齊的小手帕,我只是喝咖啡,淡淡的苦澀像初戀的味道,我只是說,“陳,咖啡有點苦澀,是因為它像初戀,是因為它有著最清純的回憶;我們,只是朋友,好朋友,請你永遠不要說愛,好嗎?”
“我……”。陳望著我,收回了他折疊得整齊的小手帕,一個人站在了我們的桌子邊,陳的眼睛、我的眼睛都望著桌子邊高高站立的人,在這間咖啡屋,不按亮叫人的燈,是不會有服務(wù)生來的。
站在桌子邊的是斌,叫我姐的斌。
“姐?!北蟮难凵窨粗悾凵窭锸亲蠲黠@的落寞。
“做我的老婆,好嗎?”手機鈴聲響起最熟悉的旋律,那是丈夫為我設(shè)置的他的來電鈴聲,在這安靜的咖啡屋里格外的清晰。
我,走了,背后是別人的眼睛,我的眼睛里是我愛的丈夫,丈夫這次回來是接我和孩子移民去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