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二 苦境洞
那是一個位于半山之上懸崖之下的山洞。
洞口由崖壁突出的巖石上掛滿的冰錐擋住，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冰錐如碗口粗，凝結(jié)了百年，寒氣縈繞，堅固程度可抵頑鐵。二人廢了好大力氣，才將那一排參差羅列，擋得嚴實的冰錐給擊斷。
進入山洞，寒氣透骨，恨不得將來人遍身的血液全部凝固住，兩個可以說當今世上鮮有敵手的高人都禁不起那股寒氣的催逼，不得已調(diào)動真氣護體。
跟隨而去的本還有大弟子兀陽子，踏進山洞第一腳就因為那陰森透骨的寒氣抽了筋，不得已退了出去。
剩下的路，只好由長風(fēng)道人和白煞婆一起走完，兀陽子將油燈遞給師父，只好先行回去。
不愧是苦鏡選的山洞，從一進山洞，路就沒幾條好走的，不是森寒透骨就是薄冰覆蓋，沾之即碎，下面乃是萬丈深淵，一但掉入，必然骸骨無存。周圍洞壁掛滿冰霜，平滑異常，一旦遇到危險根本無法抓附，無從借力，可以說，這山洞就是個絕境！
但是，這終究難不倒兩位世外高人。二人均和吐納，收心斂氣，如枯蝶逐葉般小心翼翼踩點，幾個轉(zhuǎn)身便過了那最險的薄冰地段。
接著又是一處兇險路段，上面是搖搖欲墜的凍土塊，似乎一根手指輕輕一碰就能引發(fā)塌陷。下面則是一群攔腰折斷，胡亂堆砌在一起做為支柱支撐洞頂?shù)男嗄尽?p> 二人雖然年紀加起來已超過一百歲，但身形步法不亞于武林中任意一個專精于此的后輩高人。尤其是內(nèi)力恢復(fù)好的長風(fēng)道人，他手里的油燈甚至都未曾搖晃幾下，就已經(jīng)穿過了那些障礙。
好在苦鏡臨死之前并沒在設(shè)置什么困難的險境，二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他留下的遺物。
二人來到一個半圓形石洞內(nèi)，已經(jīng)沒有了路，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幅掛著件破爛衣服的骨架靠在墻邊。
二人便知這里就是苦鏡老人坐化的地方。
因為這寒山險峻異常，能上來這座山并在這里依著地勢設(shè)置出陷阱的人，從古至今也不見得有幾個人，而恰好苦鏡當年就是在這一帶銷聲匿跡的。
所以白煞婆敢確定這便是苦鏡老人的尸骨。
石洞上方結(jié)了冰，覆蓋著冰雪，正午有陽光照進來，被厚厚的冰雪遮住后透進來的只有幾縷光線，卻足以照亮這不大的石洞。
長風(fēng)道人將油燈放在一邊，開始在石洞內(nèi)仔細打量。
終于找到這山洞的白煞婆欣喜若狂，嘴里不斷自言自語著：“陷阱一看就是這老不死的設(shè)計的，他一定是有秘密藏在這里，哈哈哈，今天終于被我找到了，哈哈哈……”
她一邊大笑一邊在石洞內(nèi)亂翻地上散落的石塊和干草，還有積雪覆蓋下幾塊散發(fā)著淡藍光澤的寒冰也被她一股氣掀了起來。
石洞內(nèi)不一會兒就被白煞婆翻騰得沙土彌漫，雪粒亂飛。很快，她臉上就失去了笑容，皺紋變得更深刻，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
“這老不死的，到底把東西藏哪了？自己不是很厲害嗎？也沒見他最后坐化升天，尸骨不還是留在了人間，受人間煙火氣熏蒸煎熬……”
“他不是你的師父么？你為什么要這樣說？”
“呸，他不配！他那么自私，寧愿帶著這些秘密下黃泉也不傳給自己的徒弟，還設(shè)計讓自己的兩個徒弟自相殘殺，自己趁機逃走，帶著東西隱匿江湖，這樣的人，也配我叫一聲師父？”
“我只聽你說過苦鏡是你的師父，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怨，言語中有不對的地方還請擔待！”
“這不關(guān)你的事！不用說什么擔待不擔待的，倒是我擅自闖到這里來，給你們添的麻煩，還沒來得及補償，這份恩德，我會記住，日后定會來回報。但是幫人幫到底，你還須助我找到苦鏡的遺物才行，如今我以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就算是得到那些東西，與我來說根本沒有多大用處，倒不如親手銷毀，欲絕后患，省的日后泄露于江湖，給這本來就困苦的世間再添禍亂！”
白煞婆來的時候氣勢洶洶，一幅要鏟平霧兮山的樣子，如今這一番悲憫世間，慷慨正義的肺腑之言從她嘴里說出，長風(fēng)道人還真有點不敢信。
“你真的這么想？”
他問道。
“來得時候，我是準備把師父的遺物帶走的，因為我也不敢確定這么多年那三個秘密是否還被埋藏，特別是當我遇見你們的時候！但是，經(jīng)過這許多時日的相處，我發(fā)現(xiàn)你們和我想象中的并不一樣！沒有多少人能做到幾十年如一日，堅守一個思想，不受外界誘惑，一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你們自己的造詣，也讓我很吃驚！你送我的那顆尚在試驗階段，還未完全練成的接骨丹，我試了試，卻有奇效，之前和師弟動手被他打傷落下舊疾的一條腿如今已恢復(fù)如初，淤堵的經(jīng)脈血管就像重新生長了一次一樣，恢復(fù)了力量！”
“而且，你的那些徒弟徒孫人品還行，心地都不錯，也沒做過什么壞事，所以我想了想，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利用完你們拍拍屁股走人，帶著東西走了，然后泄露了你們的行蹤，給你們?nèi)莵砺闊?！我決定還是把那些東西全毀了的好，省的招來禍亂。這些年各處戰(zhàn)亂，百姓已經(jīng)生活得夠苦了，他們可受不起額外的摧殘了！若是因為這幾樣?xùn)|西現(xiàn)世，引來各方爭搶，受苦的終究還是他們！”
“我還是那句話，你們是做了很多好事，救貧救難，也幫助過我，我不會說些沒用的客氣話討你們歡心，我白煞婆做事有始有終，有恩報恩，有仇保仇，日后我一定會報答這份恩情！”
長風(fēng)道人許是早發(fā)現(xiàn)了白煞婆這一點，如今她自己親口解釋一遍，他沒有多吃驚，而是默默地笑著，直笑得白煞婆翻起了白眼，他才將嘴角放平。
“好，你可要記著自己說過的話，我不會要求你留下什么親筆書信讓你一定為今日說過的話負責，但是你可要說話算話！”
“我白因雖是女人，但也是一門之主，自然說一不二！”
二人這才開始仔細翻找這不大的半圓形山洞。
一直找到第三天，二人幾乎把這山洞內(nèi)的地皮掀開，洞頂揭穿，才終于在苦鏡尸骨下方兩丈多深的地方找到了一口石棺。
石棺重逾千斤，堅固無比，是苦鏡以自身極高內(nèi)力一點點從地面上壓下去的。而且，地面不斷蓄積冰雪寒氣，一點點聚集起來，混合著泥土，越壓越實，如今石棺已牢牢嵌在一塊堅固程度比密實玄鐵差不了多少的冰土之中。
長風(fēng)道人自身修為算得上是當今鮮有的世外高人，白煞婆是苦鏡弟子，得了他真?zhèn)?，勤于修煉，江湖上也少有對手，合二人之力，這塊冰土都未曾被撼動分毫，可見這冰土之堅硬，破開它從中取出石棺，絕非易事！
兩人在山洞里，執(zhí)著于那塊冰土，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夜，終于長風(fēng)道人將那塊堅冰劈開了一條縫隙。
二人此時已是氣衰力竭，身形搖搖晃晃。站在堅冰前，看著一絲希望出現(xiàn)在眼前，卻沒了將它劈開的力氣。
“歇會兒吧！這樣下去不受辦法，你我一把年紀，幾天沒合眼了，休息一會兒吧！若是到最后還是無法打開這塊寒冰，只能說這是天意，不讓我們靠近這個秘密。相信老天自有它的決定！我們就任其自然吧！”
白煞婆耷拉著眼皮，坐在地上喘息，艱難說道。
長風(fēng)道人點點頭，合上眼盤坐調(diào)息，不再說話。
——
后來，又過了三天，二人終于從山上下來。
見師父和那老婦人皆安然無恙，弟子們也算松了口氣。
長風(fēng)道人沒有說那些天的事，沒有提到任何有關(guān)山洞苦鏡三個秘密的字，崇田子試探著問過師父一次，遭他瞠目相對，便再沒敢問。
后來，長風(fēng)道人瀕死之前秘密告訴了崇田子一件事，就是他當年問過的事。彼時大弟子兀陽子拿自己試藥暴斃而亡，三弟子干邪子受世俗蠱惑，不甘一生老死霧兮山，發(fā)過誓后背棄師門下山了。
只有當年問過這件事的崇田子，道心如一，始終堅守師門秘密，最終成了長風(fēng)派掌門。
此時把苦鏡留下的秘密告訴繼任掌門，于情于理都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