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須山上時,子丑交替,小須山上一片黑寂,看不見一絲燈火,何子舟與韓小天在山下分別,獨自一個人從北坡回到自己的木屋,他自己一個人步履輕松,在偌大的田地里踽踽獨行。
何子舟抬頭向?qū)γ鎯勺椒逋?,這兩座山峰高聳并立,山頂插入云霄,山上的燈火像閃動的光帶披在云與山的交際處,兩座山峰在漫長的黑夜里如同兩座屹立萬年的巨塔,這是玄武門的兩座主峰,是玄武門內(nèi)門弟子與長老所待的地方,腳下的小須山和眼前的景象比起來,寒酸的像一捧被人用尿呲出來的土堆。
“那才是修仙者待的地界啊……”
何子舟目光灼灼,雙手緊緊地握起拳頭,胸口燒起一團(tuán)火苗,頭頂盤旋著億萬顆閃亮的星辰,多年以后,也許時間都成為灰末,不知道這流淌無窮的銀河會不會記得,曾經(jīng)有一個少年在黑暗中向著光芒發(fā)誓。
“如果我真的有修仙的資格,那么這仙路我一定要踏足,并且闖出個名堂,我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我的名字!風(fēng)休止,風(fēng)休止,我有凌云修仙志……”
……
何子舟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覺,也許是肉串的緣故,這一覺睡的天昏地暗不知西東,等他搖搖撞撞地出了門,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了,何子舟隨便吃了口東西便挑了扁擔(dān)與鋤頭下地。
今天天氣不太好,上方是陰沉不見太陽的天空,山上沒有風(fēng),等何子舟挑完水來到田里時,渾身都貼了一層黏糊糊的汗?jié)n,田中的苦靈草一茬一茬的栽在一起,像一群缺了營養(yǎng)而東倒西歪的小孩。
苦靈草是屬陽,生長時需要大量的陽光照射,這種不過一尺高的植株在夜里會彎下莖葉,像睡著了一般,何子舟記得低階藥草圖鑒里是這樣寫的,不過今天沒有陽光,苦靈草也只是微微抬起,還保留著夜里的模樣。
何子舟把挑來的井水放在田地頭上,舀起一瓢水淋在紫紅色的土壤里,等他直起身時,看見從另一塊靈田里走來一人,何子舟擦了擦汗看向?qū)Ψ健?p> “老弟,苦靈草要是像你這樣種,就是兩個月也種不出來啊?!崩项^兒摘下草帽捏在手里扇風(fēng),瞇起眼笑了起來,黑褐色的臉上褶起樹皮一樣的紋路。
這是小須山上最早的那批人,何子舟心里想到,這個姓姜的老頭兒在這里耕種了將近二十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這把骨頭可能將繼續(xù)在小須山上種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氣,不過何子舟對他印象不錯,也是這一個月來為數(shù)不多的可以說上幾句話的人。
“姜老哥,我是頭一次種這種東西,之前我是種瓜的!”何子舟搖頭表示無奈,他心里暗暗盤算,姜老頭在這里生活二十多年,恐怕苦靈草已經(jīng)種過無數(shù)遍了,今天一定要抓住機會好好詢問一番。
“老哥你是小須山上的元老人物,按輩分我得管你叫聲大師兄,您在這方面的經(jīng)驗比我多太多了,還是得請你指點一二!”何子舟連忙丟掉手中的瓢,抱拳請教。
“哈哈就是愛聽你說話,我雖然在這呆了這么多年沒有離開過,可我看人很準(zhǔn)的,我覺得你有出息,說不定可以修仙成為外門弟子,你比這里的其他人勤快的太多!”姜老頭撓著頭皮哈哈大笑。
“不敢不敢,我不過是習(xí)慣了這種早出晚歸的生活,至于能不能修仙,那也是天命我說了不算的!”
何子舟沒想到姜老頭會反過來夸獎自己,他雖然表面謙虛,心里早已開花,韓小天昨天還說過自己有靈根,就代表著自己有修仙的資格,想到這里,他也不由得咧開嘴笑了起來。
“至少比我家那瓜娃子要有出息!”姜老頭提起自己的兒子,滿臉嫌棄,“那小畜生,整天就知道睡覺!”
何子舟想起一張圓乎乎的大臉,總是睡眼惺忪的樣子,何子舟與姜老頭的兒子不熟,只是有過幾個照面,不過何子舟知道他和自己的老爹一樣,也是不能修仙,這一輩子都待在小須山上了。
說來也是可憐,姜老頭是在來到小須山上后才與老伴生下他兒子的,本來想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結(jié)果不但希望破碎,就連自己兒子的自由也丟失了,何子舟每每想到這些說不上什么感覺,只是打心底里同情,倘若自己從生下來便知道自己的命運就是在一座破山上為別人種一輩子的地,恐怕早就想著逃跑了。
“你知道這苦靈草屬陽性,是在白天長的吧?”姜老頭回到正題,蹲下來看著何子舟腳下的苦靈草。
“知道知道!”何子舟連忙點頭,也蹲了下來,“可惜今天是陰天沒有陽光,苦靈草長得就慢了?!?p> “那你想沒想過,要是讓它一直照著光,就連晚上也是如此,它不就一直長了嗎?”
“啊?可是晚上沒有太陽啊,難道是要月亮照著它?”何子舟聞言一臉驚訝,他腦中飛速轉(zhuǎn)動,思索問題,總覺得自己的話有點荒謬。
“誰說一定是要太陽光呢?”姜老頭折下一顆雜草在手中碾碎,嘴角掛著不知明的笑意看向何子舟。
“不是太陽光,那會是……”何子舟一下頓住,腦海拼命思索,緩緩升起一個念頭。
火光?
遠(yuǎn)處有人在叫姜老頭的名字,是他的老伴兒,一個身材堅實皮膚褐色的女人,女人嗓門很高,何子舟有時會聽見她同時罵姜老頭和她兒子的聲音。
“我該走了!”姜老頭起身重新帶上草帽,“我看你的表情應(yīng)該是想出來嘍,就是你想的那樣的!”
姜老頭背起手搖搖晃晃地走開,何子舟還是一臉疑惑地蹲在原地,仔細(xì)想著姜老頭提出的問題,既然姜老頭說自己種的方法不對,那就按照姜老頭的思路,晚上也有辦法讓苦靈草繼續(xù)生長!
“我看到過孟司那幫人用法術(shù)催化別的藥草時的場景,他們手中會燒起一團(tuán)火,然后放在藥草旁像是在加溫?!?p> “火……”
何子舟心中搖搖升起一個辦法,他繼續(xù)把兩畝地都澆完水之后,等到黃昏之時,沒有去找韓小天,而是自己一個人拿著柴刀去了山后的一片樹林中去。
黃昏的夕陽在樹林間交錯,何子舟專挑粗壯豎長的樹枝劈下,他在樹林中揮刀,差不多劈了有二十多把手臂長的樹枝后,用繩子捆起背回木屋。
等回到木屋時暮色已經(jīng)降臨大地,小須山上一片蒼茫,何子舟帶著火石與那捆樹枝一個人來到靈田,他獨自立在寂靜的漆黑中,殘缺的夕陽只在西方留有一小片光輝,像海水褪去的海岸,星星開始出現(xiàn)在天空。
何子舟輕輕呼出一口氣,他挑了一根比較粗壯的樹枝插在地上,用打火石在樹枝的另一端打出一團(tuán)火焰,火焰在樹枝上閃耀地跳動起來,制成了一支簡易的火把。
火光在暮色中格外耀眼,橙黃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圍不大的區(qū)域,也映出何子舟略帶期待的表情,他彎下腰去看地上的苦靈草,原本匍匐著的苦靈草在光照下慢慢直起了身,雖然不及白天陽光充足時那樣筆直,但與周圍黑暗中的相比,顯得格外高傲。
成了!
何子舟內(nèi)心大喜,原來火光真的可以讓苦靈草繼續(xù)生長!如此一來如果在晚上的靈田中插上火把,苦靈草的生長時間就可大大縮短,這樣的話一個月二十斤的任務(wù)可能就有著落了。
他壓住心中的喜悅,點燃了剩下的幾只火把,二十多團(tuán)火光在靈田里跳動,連成一條明滅的光線,在這黑如墨水的小須山上閃爍,何子舟插完最后一支火把,心滿意足的看著眼前一切,火光下的那一片立著的苦靈草,成為他眼中未來的希望。
何子舟雙手叉腰,在靈田里眉開眼笑,火光炙熱,照在他身上也絲毫不在意。
“這樣看來,補上孟司的還生丹,再種出一百斤的產(chǎn)量,指日可待啊……”
……
小須山山頂,孟司在他那一座鋪著藍(lán)絲綢段的床上盤坐,身體隨著呼吸規(guī)律的起伏,屋內(nèi)沒有點燈,黑暗在屋子里亂撞。
隨著時間消逝,孟司的呼吸逐漸加速,身體愈加發(fā)熱,他的體內(nèi)像是燒起了火爐,在他呼吸加速到不能再快時,他又放松下來,身體陡然一震,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他睜開雙目,瞳孔中轉(zhuǎn)著金黃色的光芒,在黑暗里像兩道金輪,這光芒漸漸暗淡直到消失,他又閉上眼睛,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孟司沒有起身,右手手指向上一抬,門上的符箓閃著光自動脫落,門外的人推門進(jìn)來,看見孟司止不住驚訝:
“老大!你突破到練氣四層了!”
孟司嘴角上揚,依舊沒有任何動作,淡淡開口:
“代居呢?”
“他?還是那樣,悶在屋里不出來。”高野隨手關(guān)上房門,然后點燃了桌上的蠟燭,“老大,找我什么事?。俊?p> “鄧鳴跑了,把冷溪谷所有藥草也一并攜走了,你難道就不上火?”孟司語氣平淡。
“那小子是個貪生怕死的白眼狼,跟了老大你見到好處,卻只想著自己私吞!”高野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寸頭,表情兇狠,“媽的別讓我再見到他,否則讓他生不如死!”
“源洲這么大,你上哪能見到他?”孟司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枚固靈丹,輕輕送入嘴中,又掏出一顆靈石握在手上,“買家那邊已經(jīng)催了很長時間了,冷溪谷僅靠你和代居很難運營到之前的規(guī)模,是時候再找一個人了。”
“老大你的意思是……”
“把韓小天發(fā)展進(jìn)來吧,雖然他修為只有練氣一層,但他家以前好像就是經(jīng)商的,在這方面應(yīng)該有些想法?!泵纤臼种械撵`石開始閃爍發(fā)光,固靈丹開始在他體內(nèi)產(chǎn)生作用,他的臉色也隨之紅潤,“至于張鱗,他就是個頭腦簡單的莽夫,沒什么本事,不用考慮也罷?!?p> “我知道了?!备咭包c點頭,但隨即又想到什么,笑著對孟司道,“老大你看看外面。”
高野打開房門,靈田里的火光閃爍,在黑暗中的小須山上格外醒目,何子舟興奮地忙前忙后。
“我早就注意到了?!懊纤疽残α似饋?,“小聰明罷了,最近沒功夫理他,倒是便宜這小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