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何子舟扶住柜臺打了個噴嚏,他拿出手帕擦了擦鼻涕,不知是誰在念叨他。
“這位道友,您確定把這些丹藥都退掉?”老樊目瞪口呆地聽完何子舟的話,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剛才還興致勃勃地大把花錢,眨眼的功夫又跑回來退掉,哪有這種事!
“也不算退掉……”何子舟摸著下巴沉吟,“就留一瓶百草液和一瓶聚氣丹好了,剩下的……”
何子舟敲著柜臺詢問:“晚輩其實想問一下,有沒有什么丹藥可以醫(yī)治丹麻的癮性?”
“哎呀!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竟然是個煙鬼??!”老樊驚訝拍了一下巴掌,表情恍然大悟。
何子舟有些無語,他想要張口解釋,卻找不到一個正當理由,老樊接著道:“我看你面色還算紅潤,應該還沒有太大癮性,這玩意兒一旦沾上可沒有法子醫(yī)治?!?p> “這樣啊……”何子舟暗道這丹麻竟如此厲害。
“不過……倒是有法子減緩這煙癮。”老樊披上外衣走進里屋,翻箱倒柜尋摸半天,端著一個小盒走了出來,“紅薄荷,低階藥草,犯煙癮了就把它嚼上一嚼,雖不抵丹麻,可也能解燃眉之急?!?p> “那些癮君子除了醉仙膏就癡迷這東西了?!崩戏灶欁缘溃斑@東西的價值可不菲??!”
“將剩下的丹藥全換成紅薄荷吧,能換多少是多少!”何子舟打定了主意。
“得嘞!”老樊轉(zhuǎn)身擺弄秤桿,何子舟聽到他小聲嘀咕道:“還小須山的呢……哎可惜了,玄武門可不會要一個煙鬼?!?p> 拿到紅薄荷,何子舟道了聲謝,臨出門時猶豫了一下,回頭解釋道:“晚輩不是煙鬼。”
推開門再次來到大街上,何子舟立在原地尋了幾眼,果然又見到一個身影一瘸一拐地向自己奔來,良子生笑出聲來,露出滿嘴的黃牙:
“我就說道友沒有這么無情!交……交個朋友!”
何子舟有些嫌棄的避開良子生的擁抱,丟給他一個包裹:“不要再纏著我了!”
良子生急匆匆地拆開包裹,看到里面的東西,頓時兩眼放光,掏出一把就塞進嘴里,對著何子舟直豎大拇指:“好人……好人??!”
“我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何子舟聲音漸小,“只是為良心買個賬罷了?!?p> 他看見過那些因為丹麻而走投無路的人們,一下子知道丹麻是個什么樣的禍害,自己卻還不知情地成了丹麻販子的“狗頭軍師”,何子舟拿出剩下的紅薄荷來到那群躺街的煙鬼前,蹲下身子分發(fā)給眾人:
“以后不要再抽醉仙膏了?!?p> 看見他們爭先恐后地去搶紅薄荷,甚至沒有正眼看自己一下,何子舟便知這句話算是白說了。
算了,就當自己買了個良心債吧,何子舟安慰自己,這時良子生又湊了過來:
“道友……你這個朋友我算是交定了,我看人一向很準,你能成大事,這個法決——我一向不給人看的,就贈予道友了,你幫我我也助你……朋友!”
何子舟被強塞下一本小冊子,他低眼看去,只見上面寫著“未魘決”三個字,心頭不覺一動,這是……那本修煉神識的法決!
這下他不再客氣,老老實實道了聲謝,見時辰已經(jīng)耽誤許久,便揣下法決別了良子生,連忙向小須山趕去。
這可是他見到的第三本法決!何子舟一路上激動不已,他隱約覺著自己的神識并不尋常,能夠穿過煉氣八層方能穿透的禁制,讓他有些懷璧其罪的感覺,因此就連韓小天也沒有告訴,倘若哪天被大能發(fā)現(xiàn),自己也好有這部法決解釋……
思緒正亂飛間,腦袋突然中了一個石塊,何子舟停下身形四處觀望,韓小天猛地從一旁草叢里鉆了出來,捂住何子舟的嘴:
“想活命就閉上嘴,不要動!”
何子舟別這一出弄得莫名其妙,他剛想傳音回去,忽然注意到某些異樣,前方的小須山上不知何時擠滿了人,天上立著一道黃袍身影,何子舟心臟砰砰直跳,御空飛行,那是筑基期修仙者才會的神通!
心中不詳?shù)念A感愈演愈烈,玄武門來人了?怎么會來這么多?甚至是筑基期的長老……自己現(xiàn)在還擅自離開小須山,會不會受罰?這到底出了什么事……莫不是……冷溪谷?
萬千念頭在何子舟心頭滑過,想到最后一個時,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不是吧……看這架勢不會真的是冷溪谷吧!
“你們兩個!可是小須山上的弟子!”
正當何子舟納悶之時,山頭上突然冒出一名白衣執(zhí)事,手執(zhí)瓦面金锏,戒備地朝著二人走來,他神情剛正,煉氣五層的神識在何子舟身上來回掃動,韓小天悄悄按住有些慌亂的何子舟,上前拱手道:
“弟子二人確實是小須山上的,敢問師兄……小須山發(fā)生了何事?。俊?p> “來的正好!”那名執(zhí)事一下變了臉色,跑上前來將兩人踹到在地,何子舟不敢反抗,倒是韓小天吱哇亂叫起來。
“哎呦!師兄這是做什么??!我……我們犯了什么罪??!??!我的后背!輕點輕點!我……我不能呼吸了!”
“閉嘴!”
白衣執(zhí)事跪在兩人身上,用膝蓋死死壓住二人的脖子,他扯出腰間的繩索捆住手腕,掏出傳訊符傳信:
凌長老,我找到剩下的兩個叛徒了!
“啊?叛徒?這……這罪名何來之有???”
何子舟的一側(cè)臉被狠狠壓在地上,他只能歪著腦袋向上看去,傾斜的視角里緩緩走進一雙白玉鵝頂靴,何子舟脖子被壓的生疼,忽然感覺身體被一股力量掠走,接著撲騰一聲又被扔在鬧哄哄的人堆里。
身上多出十幾道上下打量的神識,其中那道筑基期的神識讓何子舟膽戰(zhàn)心驚不敢抬頭,他用余光掃了眼周圍,小須山上所有凡人被圈在石磨下面,雙手皆如階下囚般牢牢捆住,姜老頭靠著妻兒把頭深深埋進草棵里。
何子舟掃視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孟司他們,倒是張鱗一臉不以為意跪在人群中。
何子舟悄悄挪到張鱗的身旁,夾著聲音問道:“張哥,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知道?!睆堶[的傷還沒有完全痊愈,他跪下時肚子上的刀疤像火一樣陣陣發(fā)疼,“我好端端地躺在屋子里睡覺,就被這幫人揪了出來,好像老大他們犯了什么事情?!?p> “不許交頭接耳!”白衣執(zhí)事用手中的金锏猛敲在何子舟兩人的后背,何子舟頓時眼前一陣眩暈,他猛烈咳嗽幾聲,耳邊突然安靜。
“駭人聽聞!簡直駭人聽聞!”那個穿著白靴的凌長老捻了捻手中的丹麻,憤怒地丟下捧著的玉圭,怒氣沖冠走上前來,筑基期的修為壓制一切,“張鱗,韓小天,何子舟,給老夫滾出來!”
此時無人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張鱗皺著眉頭緩緩直起身子,何子舟驚恐地去尋找韓小天的身影,完了……完了,這點的三個名字正是小須山上拿著法決修仙的人,剛才就沒看見孟司高野他們,必然是丹麻的事情出了差錯,怎么回事?怎么會被發(fā)現(xiàn)?看不見高野的人影,難道他們帶著丹麻自己跑了,而留下何子舟幾個背鍋?
心里像揣了兔子一樣上竄下跳,韓小天這時也瑟瑟的站了起來,何子舟回頭拼命地看向他想要詢問如何是好,他卻不經(jīng)意地丟來一個不要慌亂的眼神,何子舟咬了咬牙,也只能跟著站起身子。
“好大的膽子!你們竟然……敢種丹麻!還妄想逃跑?若不是我兒路過小須山,還不知你們能鬧到什么樣的地步!你們的同黨……那幾個低等畜生,更是十惡不赦難以啟齒!光天化日之下就殺害同門師兄,簡直天理難容……”
凌長老的這一段臭罵讓何子舟聽的心驚肉跳,殺害同門師兄?逃跑?他眼神掃到凌亂的靈田里,馬嵩的尸體上蓋著平整的白布,紅色與綠色的藥草零落地點在上面,自己離開一上午的時間里都發(fā)生了些什么啊,孟司他們……是瘋了嗎?
“什么丹麻……我不知道?!睆堶[撇了撇嘴。
“我也不知道!”韓小天連忙附和,漲紅了臉解釋,“我和老大……不!是和孟司根本就合不來,孟司他們幾個一直偷偷摸摸的做些事情也從來不帶上我,我說他們怎么一直背著我們呢,原來是做了這些事!凌長老在上!您可要明察秋毫不能冤枉好人??!”
“我……我也不知道此事?!焙巫又蹆?nèi)心慌亂,在最后也附和道。
“都不知道?”凌長老倒是冷笑了起來,“好好好,我當你們是塊犟嘴的滾刀肉,如今真是惡心我來了,王長老留下你們這些臭魚爛蝦,簡直丟他的臉面!我今天就替他清理門戶!”
“等等!凌長老可要三思?。 表n小天輕輕咳了一下嗓子,“我素來聽聞凌長老是玄武門里的第一司官,是個向來公正嚴明的大人物,凌長老如今加給我們這些罪行,可要講證據(jù)的啊!”
“我根本就不知道丹麻是個什么東西,我在小須山一直堅持完成王長老的任務?!睆堶[擺出難看的苦瓜臉,他突然想到什么,轉(zhuǎn)頭對著韓小天與何子舟道,“你們不會真和孟司搞什么丹麻吧?”
“你他媽能不能少說話!”韓小天氣的差點背過氣去,他咬牙切齒地給張鱗傳音。
“怎么不見孟司高野他們幾個?。俊焙巫又垡布尤脒M來,“這次是真出事了,現(xiàn)在怎么辦???”
“如今也沒有別的法子了。”韓小天努力調(diào)整表情,“就記住一點,裝傻!”
凌長老恨恨地盯著眼前三人,三人像三顆歪扭的大蔥立在人群里,擠眉弄眼地互相交流眼神,韓小天的一番話讓他止住沒有動手,他的確沒有證據(jù)能夠定下他們幾個的罪行,他手下一幫人在小須山上翻了個底朝天,只在山后的一處溪谷和北面山坡的靈田里找到了丹麻,這幫臭魚爛蝦精明的很,一點紙面上的記載甚至交易的記錄也沒有發(fā)現(xiàn)。
現(xiàn)如今他也不好擅自動手處理眼前這些臭蟲,那個叫韓小天的一句話戳中凌長老的要害,一來這些是王長老留下的記名弟子,二來如果沒有證據(jù)就斬決弟子會讓他的名譽大損,現(xiàn)在玄武門門內(nèi)正在換職,正是非常時刻,任何一點波折足以讓他處于風口浪尖。
但是他們肯定與其有關(guān),那幫瑟瑟發(fā)抖的凡人尚且不知,這三個煉氣一層的修仙者一定參與其中,凌長老眼神如火,呼吸間像一頭被惹怒的雄獅。
“父親?!鄙砗髠鱽淼统恋穆曇?,見局面無法開展,凌朗捂著胸口走上前來,何子舟注意到這個臉色冷酷的青年,“那個首領(lǐng)在臨死前曾叫著一個名字。”
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一震,凌長老表情一喜:“叫的誰的名字?”
凌朗抬頭看向人群,眼神轟隆地撞在何子舟臉上,何子舟心臟突然收緊。
“何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