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好心還是羞辱
陸慢將許知意全身上下看了一遍，再掃視周圍。
“原來你在這里擺攤啊?！标懧@訝：“之前這里不是一個老奶奶的嗎？”
“那是我外婆?！?p> 陸慢好像很好奇，繼續(xù)問：“那是你媽媽吧，怎么沒見你外婆？”
許知意平靜地說：“外婆生病了?！?p> 陸慢不再出聲，然后和班里的女生圍著攤位轉悠。
“你要去干什么？”
梁笠深見她手里握著現(xiàn)金。
“我要去買水?！?p> 聽到她的話，梁笠深把手中的串串交給鐘國錦，拋下一句話：“等我一下?！?p> 許知意漆黑的眼珠轉了轉，茫然站著。
幾分種后，梁笠深提了兩瓶礦泉水和一杯熱騰騰的豆?jié){，還有兩個滾熱的荷葉飯團，遞到許知意面前。
“既然吃不了串串，就吃這個吧，天氣冷，可以暖胃?！?p> 許知意遲疑片刻。
豆?jié){冒著熱氣，氣味醇香四溢，夾雜著淡淡的荷葉清香，格外好聞。
梁笠深輕輕揚眉：“請你和阿姨吃?？炷弥?，提得手有點酸。”
許知意伸手接過，淺淺說：“謝謝你?！?p> 其中的謝意只有許知意明白里面包含了什么，她謝他對她的幫助，對她的好意，對她的關心，還有，體貼。
“你們家的東西好便宜?！?p> 陸慢站到梁笠深身旁，面朝著許知意，“價格這么便宜，比較適合鎮(zhèn)上的學生和普通鄉(xiāng)鎮(zhèn)的人，你們生意應該不錯吧？”
聽完陸慢說的話，梁笠深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目光看向許知意白皙又普普通通的臉。自卑與羞愧在她如一張白紙一樣的臉上并不能捕捉到，有的，只是澄澈而干凈的眼睛里的坦然，從容。
許知意微微低下下巴，嘴角上彎，對著陸慢露出一個輕輕淺淺的笑：“東西沒有適不適合誰，只看誰有沒有需求，若是有需求，不會在意它表面的價值?！?p> 梁笠深視線落在許知意小巧粉潤的嘴唇上，她的嘴唇一張一合輕啟，潔白細小的牙齒在兩片唇瓣之間若隱若現(xiàn)，像是在俏皮地躲來躲去。
許知意說：“雖說是便宜了點，但都是大家常用的牌子，也不是什么雜牌，需要的人也普遍樂意接受不是嗎?！?p> “嗯。”陸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攤子上的人越來越多，通道也越來越擁擠，許知意想回去幫忙了。
“你們先去逛，我先回去忙了?！?p> 許知意提好豆?jié){，轉身走回攤子。
鐘國錦吃完了串串，想去別的地方逛逛：“我們?nèi)e的地方逛逛，看看有沒有什么新鮮玩意?！?p> 梁笠深和鐘國錦想走，卻被陸慢拉住了。
梁笠深：“干什么？”
“再等會兒，先別走?！?p> 其他人也不走了，都看向陸慢。
陸慢走到許知意媽媽面前，“阿姨，我是知意的同學，想在你這里買點東西?！?p> 許知意身形頓住，看向陸慢，目光清涼如水。
梁笠深和鐘國錦兩人相視一眼，陸慢的行為奇奇怪怪。
許媽媽熱情：“哎喲，都是同學，不用買我送你，你要什么？”
陸慢拒絕：“要的，我怎么可以白拿?！?p> 所有人看著她從精致得斜挎式小包里那出幾張鈔票，她點了點，五百塊。她遞到許媽媽面前，指著旁邊的洗衣粉沐浴露一小堆生活用品：“阿姨，我這里有五百塊，我要把這些買下來?！?p> 許媽媽愣住了，看向許知意：“這？”
“不夠嗎？”
“......”
許知意唇瓣抿直，站到陸慢面前：“你確定你想要嗎？”
陸慢舉著紅色的鈔票，格外惹眼，周圍的人都看著她們。
陸慢眉眼帶笑，點頭：“雖然我用不上這些，但是我可以買下來送去養(yǎng)老院，我去過那邊好幾次做志愿?！?p> 鎮(zhèn)上的養(yǎng)老院剛建不久，是鎮(zhèn)長提議建的，也就是陸慢的爸爸。
陸慢有好幾次跟著他爸去過鎮(zhèn)上的養(yǎng)老院。
“好?！痹S知意同意了。
許媽媽拉了拉許知意的手臂，許知意反握回去。
“沒事?！?p> 許媽媽目光掃視了周圍，最后落在陸慢的手上，她顧慮，這些根本不用這么多錢，若是她收了面前著孩子的錢，集市上的同行會怎么看她，還有鎮(zhèn)上的人，少不了風言碎語。
許知意從面包車上拿出一個大箱子，聲線平淡：“貨我?guī)湍愦虬?，但我們就不幫你送了，你可以找別人?！?p> 陸慢燦爛一笑，顯得爛漫艷麗，她說：“沒關系，不是有我們班男生在嗎，等會兒讓他們扛走。”
“喏，知意，錢你拿著?！标懧彦X伸到許知意面前。
許知意略微卷翹的睫毛微顫，伸手去接。
不過——
手腕上傳來溫熱的觸感，灼熱到她的血管里。
許知意側看過去，視線直達男生深不可測的眼底，霎時愣住。
“別拿?！?p> 許知意：“……”
陸慢：“你......”
梁笠深放開許知意，一臉漠然：“陸慢，你在發(fā)什么瘋？”
顧及到有大人們在，梁笠深向許媽媽說：“阿姨，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們鬧著玩的。”
許媽媽：“......”
梁笠深弓了弓腰，背影漠然離開。
陸慢：“......”
見梁笠深離開了，陸慢心急，匆匆地對著許媽媽說：“阿姨，抱歉，打擾您了?！?p> 所有人離開后，許媽媽茫然不解看向許知意：“這......怎么回事？”
許知意搖了搖頭。
——
“梁笠深，你站??！”
陸慢在后頭跺腳，語氣拔高：“站??！”
這邊是集市的盡頭，人少了些，梁笠深停住腳步，轉身面對陸慢，俊逸的臉淡薄無表情，若是細看，他唇角下彎，隱有一絲冷意。
“站住做什么？”
陸慢胸口郁悶，帶著些許怒氣：“你剛剛為什么讓許知意別拿？”
“因為看不慣啊?！?p> 他有時候很惡劣，會毫不給面子直截了當?shù)鼗卮饎e人的問題。
陸慢低垂著眼，無形露出幾分委屈：“可我也是好心?。窟@是我的善意?！?p> 好心還是羞辱？
梁笠深的目光清明，仿佛了然一切，直視著陸慢。
這令她的心思無處遁形，被戳穿了，陸慢羞愧地低下頭，把發(fā)燙的臉藏進兩側的頭發(fā)里：“你沒聽她自己說她外婆生病了嗎？想來也挺困難的，我就是好心......”
梁笠深抽過她手中的鈔票，攥在手上：“就這？”
他挑了挑眉：“你確定這是好心而不是膈應人？你那自以為是的好心其實是在傷害別人，以后別這么干了?！?p> 陸慢她心知肚明，不過她都做了，還能怎么辦？
回去和許知意道歉嗎？
“對不起?！标懧偷驼f一句。
“關我什么事，你又不是傷害我，向我道什么歉？”
“......”
“喂，傻狗，這樣說話就過分了！”周永濤憤憤不平說：“為了一個才剛來我們班的人，就杠起我們這些玩得那么好的人。你個白眼狼。”
“滾你媽的，別叫我傻狗?！绷后疑钇乘谎?，“你個舔狗。”
周永濤：“......”
陸慢：“......”
“行了行了，有什么好吵的？”鐘國錦當起了和事佬，手搭在梁笠深的肩膀上，然后湊近他耳朵低聲說：“不過也是，你干嘛這么大反應，真的看不慣?。窟€是說你在意“大佬”??？”
梁笠深嘴角一撇，余光看著鐘國錦：“我在意你?！?p> 鐘國錦：“......”
說完，梁笠深掰掉他的手，雙手插進兜里，走了。
梁笠深往橋頭走回想剛剛的一切。
他對陸慢說的看不慣，是真的看不慣，別無他意。
他看不慣陸慢這樣性格潑辣爽朗的女生有如此丟人丑陋的一面。
他看不慣陸慢羞辱許知意。
還有他自己本身看不慣。心里膈應。
“梁笠深?！?p> 身后傳來的聲音，清澀而拗口，又帶有羞怯的小心翼翼，仿佛不習慣喊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