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齊熵略微打量了一下馬車內部。
很空,也很小,除了三側靠著側壁釘著的長凳之外,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至于電視劇或小說里寫的那種馬車上能煮酒烹茶之類的,在這輛馬車上顯然是不可能的。
空間就這么大,三面是長椅,若是坐滿了人,那大家的腿必然會碰撞在一起,哪里還有多余的空間用來做那些附庸風雅的泡茶之事。
只不過,也或許是因為這馬車比較一般,所以除了坐人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當然,即便是做不了其他事,能擁有一輛馬車也已經是普通百姓望塵莫及的了。
大略掃了一眼馬車內部之后,目光就落在了三郎身上。
他此時正在扒拉簍子里的蘑菇。
背簍有些大,原本背在他身上顯得他的身板更加瘦弱。
此時放在地上,掀開了上面蓋著的稻草,就露出滿滿一簍子的蘑菇來。
個頭大小不一,但品相卻還不錯,很飽滿。
他對于馬車的適應程度,比齊熵想象中還要高。
除了偶爾的顛簸會皺一下眉頭之外,一點好奇之心都沒有。
顯然是坐慣了的樣子。
“以前坐過馬車?”齊熵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車壁上,隨口問道。
三郎正在清點蘑菇,注意力集中,壓根就沒聽到齊熵說什么。
齊熵也不在意,伸手掀開馬車窗口的簾子,朝著外頭看去。
寒食節(jié)過了之后,天氣就開始慢慢好轉,不再像之前那樣總是陰沉沉的,時不時來一點小雨。
此時天色還早,空氣中似乎還帶著一點濕潤。
東邊的天際線,紅光正緩緩上升,帶著蓬勃的朝氣。
此時的溫度是最舒服的,不冷不熱,清風拂過,還能聞到青草的味道。
馬車行駛在路上,搖搖晃晃,顛簸地好似坐在了搖搖椅上,讓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齊熵就這樣撐著馬車車臉,懶懶地看著窗外,整個人身上散發(fā)著一股讓人說不出的慵懶矜貴來。
若是熟悉她的人見了,怕是會覺得很奇怪。
一個小惡霸,身上怎么會有這種氣質?
不過馬車上此時只有一個一心沉浸在整理蘑菇的三郎在,所以無人察覺到齊熵的這一面。
架著馬車的車夫,聽著里面靜悄悄一片,有些意外,還以為二人應該是從未坐過馬車,第一次坐會興奮地說個不停。
沒想到他們這么安靜,車夫對齊熵的印象倒沒有之前那么壞了。
只不過想到自己老爺為了這個沒什么禮貌的小丫頭,得走著去青石村,還是有些不大高興。
馬車架得有些快,想盡早去接老爺。
誰曾想車輪不小心就軋上了一塊石頭,用力的顛簸了一下,三郎剛整理好的蘑菇就全都又被打亂了。
齊熵也差點磕到了腦袋。
放下簾子,皺了皺眉,也沒說什么。
知道那車夫大概并不是故意的,只看向有些不高興的三郎道:“要幫忙嗎?”
聽到齊熵的聲音,三郎抬頭,那張臉還是瘦的讓人看不下去。
但先前同樣蒼白的沒什么血色,現(xiàn)在起色卻比之前好了一些。
他的長相其實屬于凌厲的那種,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頜線也比較分明,只不過卻因為太瘦,且眼睛清澈干凈,那幾分凌厲被弱化,倒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羸弱。
此時更是有點小奶狗的模樣,望著齊熵時全然的信任,以及不太明顯卻也能一眼就看出來的對她的歡喜。
搖了搖頭道:“不用,數(shù),好了?!?p> 他不會梳頭,所以頭發(fā)平時都是隨便找一根布條系起來的。
松散的很。
頭上的斗笠被拿下來之后,又將頭發(fā)弄得亂七八糟,也沒有注意到。
搖頭時,那些細小的碎發(fā)跟著晃動。
掀開的車簾被掛著,初升的朝霞略帶橘色的光芒落了進來,傾瀉在三郎身上,碎發(fā)像是在空氣中跳舞,帶著煦暖的光暈。
莫名有一種夢幻感。
像是陽光下的氣泡。
泛著五彩光芒,卻極其脆弱。
齊熵看著這樣的三郎,出神了兩秒,回神后,伸出手來,在那只看起來毛茸茸,泛著暖光的腦袋上揉了揉。
看起來軟趴趴的頭發(fā),實則微微有些硬,但摸起來卻剛剛好。
不會太軟,也不會硬到扎手。
三郎似乎很喜歡被齊熵這樣揉腦袋,小狗一樣的在齊熵手心里蹭了蹭。
瞇著眼睛,很享受的模樣。
“數(shù)完了,那有多少個?。俊饼R熵收回手,笑瞇瞇問。
“四百,八十,六,個”三郎接連比了幾根手指出來道。
“那還不少,應該能比上次賣的多?!?p> 再加上她從縣太爺手里坑來的一兩銀子加五個銅板,和上次賣的幾百文錢,就有二兩多的銀子了。
也就相當于現(xiàn)代差不多三千塊錢了。
齊熵還挺高興。
錢嘛,要賺,也要攢。什么會花錢才會賺錢的話,她是從來不信的。
她就喜歡把錢放在自己手上的感覺。
越多越好。
但她是絕不會承認自己是守財奴的!
畢竟錢財是她的,她才是擁有主動權的那個人,怎么能被說成守財奴呢!
“嗯,八百,九十,六,文錢?!?p> “算出來了?”
三郎點頭。
“真聰明,我們家三郎真棒!”齊熵拍了拍三郎的頭頂笑道。
對于三郎的計算能力并不意外。
反倒是坐在外面趕車的車夫,聽見馬車內的對話,不由有些嗤之以鼻。
那少年分明是有些不似正常人的模樣。
那框里的蘑菇,怕是能不能數(shù)對都不一定,更遑論還換算出能賣的多少銀兩。
只不過,他沒想到,那胖乎乎的丫頭,瞧著不討人喜歡,對那個傻乎乎的少年似乎還不錯的樣子。
也不算完全沒有可取之處。
而此時的三郎,還是頭一次被人夸聰明,微愣一下之后,唇咧出了一個很大的弧度,大大的雙眼笑得都瞇了起來。
胸口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噴涌而出,變得鼓鼓脹脹,有些奇怪,卻不是討厭的感覺,而是會讓他有一種想要飛起來的快樂。
“嗯,三丫,聰明。”他還不忘禮貌回復一句。
齊熵忍不住笑了起來,附和道:“是,我也聰明,你也聰明,咱倆就是兩個大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