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欣披著一身寒冷的星光，垂頭喪氣地回到家中，消瘦了一圈的她如今反倒精神了許多。在狠狠地親了兒子一陣后，自己躲在屋里悄悄地哭了，哭得是那樣地委屈難過，時斷時續(xù)地哽咽聲在兒子與母親哼哼哈哈的交談中漸漸地變小了，好像睡覺了。母親試圖勸解并讓其吃晚飯，我阻止了母親，知道她長久郁悶心中的不快發(fā)泄出來能更好些。母親跟我說，一個家庭只要有一個不懂事的子女，這個家就別想安寧。你岳母是偏心有偏報，錢怎么就那么好，連自己母親的病都顧不上，錢到底有什么用？我看你小姨子可不是善茬子，你以后跟她們打交道要小心點，咱們?nèi)遣黄鹁偷枚阒?，千萬別絞進(jìn)她們家的事里頭。我說媽呀，我都鬧死心了，躲都躲不起，這不還讓我們出錢呢？他們掙了一輩子錢都給白歡的，現(xiàn)在連白欣也都給搭進(jìn)去了，這幾年給她們出力一分錢都沒有，就算混個吃喝，我要是有錢岳母住院能不掏嗎？白欣脾氣是不好，但她心地善良，不會給自己留個心眼，否則在那時她抓貨過程中手中有那么多錢，只要她把貨價稍微提一點，錢也就出來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連給母親看病的錢都沒有的地步。母親抱著她的孫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心里明白，其實岳母也是沒辦法，要不把生意給白歡的話，白歡就得跟岳母鬧翻天，都是她慣的。母親把懷里搖睡的兒子放進(jìn)了他的小床，就邊洗兒子的衣服邊對我說：
“你現(xiàn)在也有兒子了，也知道當(dāng)父母的心情了，咱可不能什么都不顧，只想著自己。這兩天我沒事看看報紙。報紙上說，在XJ一個干旱缺水的地方，那里只有解放軍的送水車一個星期送一趟水。有一天，在送水的路上，一個老牛站在路中間怎么也不走了，送水的司機(jī)就是用大木棒打老牛，老牛也不走，他知道這老牛一定是渴壞了，就端了半盤水給老牛，而這半盤水是他兩天的飲用水。結(jié)果老?？粗豢谝矝]有喝，就嗷嗷地叫起來，司機(jī)正納悶的時候，只見一只小牛犢從一堆亂石頭的后面跑了出來，一頭扎進(jìn)水盤里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并把盤底都舔了一遍，然后把沾有水的舌頭往老牛的嘴里塞，老牛叫了兩聲，就領(lǐng)著小牛慢慢地走了。你說動物都如此，何況人了?！?p> 母親的故事讓我心里格外地堵得慌，我想起了古人說的一句話：夫妻是緣，有善緣有惡緣，緣緣相報。子女是債，有討債有還債，無債不來。
我想母愛是偉大的，但光有愛也是不夠的，母親也不是什么都做得對，像我岳母給白欣造成多大地傷害。母親說你岳母就是不明智，再怎么也得給自己和老頭留個過河錢，這讓子女多為難。
我又見到金色人了，他仍舊是老樣子，不過這次他的身形好像是小了很多，我問你怎么變小了呢？他說這是為了配合我的境界。我說什么是我的境界，他說如果身形還那么大的話，你頭頂上的洞就會看不全他了。我說我早就問你我怎么才能變成我原來的樣子，你讓我想，我怎么也想不起來，又覺得我原來也不是那樣子了。金色人又大笑起來，說：
“你懷疑你原來的樣子是因為你的心性起了變化，你原來那么偉岸英俊，現(xiàn)在這么幼小，你媽媽叫你小可憐。其實你要想變成原來的樣子，心性必須跟那里人的心性一樣才行。你所在的世間，特別是那些像你媽媽那種性別的人，都想變得漂亮美麗，用了很多東西往臉上抹。但她們就是不知道，心性如果提高到至善至誠上來，她們的面相就會變得美麗，相隨心轉(zhuǎn)，只不過有些天生好相貌的人，由于后來貪心重了，相也不如原來好了，因為美麗是她們的通行證，所以做事也不如原來通達(dá)了，命運(yùn)也就改變了。如果你的心性跟你原來一樣好，你的相貌也會好，你的命也會好，你在這個世界做事也通達(dá)，而且有很多的人幫助你，只要是善良的事你都能做成，你也會得到好的回報。這點道理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都知道，但他們沒有尺度，不知什么才是真正的善，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什么才是真正的福。其實很簡單，只要放棄貪欲，很多心性就會自然體現(xiàn)出來，就知道了什么是善、美和福報了?！?p> 我聽明白了金色人講的話，就是說我如果不貪不占就變成我原來的樣子了。金色人說：
“道理是這個道理，只是你因貪才來到這里，將來也會因貪而離開這里，至于能不能變成你原來的樣子，還得看你將來的心性。這個世界所有的人出生時小拳頭都握得緊緊的，都要到這里來抓。抓住什么這就看他將來的心性了，有的人一心想抓財、抓色、抓名等。而有些大智的人，則抓善、抓福報。前一種人抓到最后什么都抓不住，雙手松開離開了這個世界卻去了比這個世界更貪更苦更遭罪的世界。因為抓財、抓色、抓名就是貪的最直接地表現(xiàn)，就是去那個不好世界的通行證。而后一種人可能因抓善要吃一些苦受一些磨難，但那苦和磨難是暫時的，以后會越來越享福，離開這個世界時，他們將去比這里更好的地方。你頭頂上的洞長實后，會立刻忘記我說的話，你原來是誰你也會不知道，但你不會像前面的人什么都抓的，就是你抓，你將來也會放棄的，你會給多數(shù)人帶來好處，那就是修福了，你就會回到你原來的世界，也會變成原來的你，那時我們還會常見面的，你也就不會問我這些問題了，因為你的心性已經(jīng)上升到那個層次，但你在這個世界上還會貪玩。”
說著金色人又不見了，我想現(xiàn)在是變不成原來的樣子了，難道要想變成原來的樣子不抓不貪就行了嗎？這么簡單我就做不到嗎？
白歡接到姐姐的電話后，心情更加地復(fù)雜了，姐姐的為人她非常了解，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心急，曲解了姐姐的好意呢？即便是好意，她又能幫助自己什么呢？現(xiàn)在姐姐她并不知道生意已一落千丈，只是些小散的客戶上門了，但無論怎樣也不能讓她再回到生意上來，那樣也顯得我太無能了?？吹皆瓉硎袌龅耐杏梢荒昵捌G羨和嫉妒的目光，轉(zhuǎn)為現(xiàn)在鄙夷和開心的目光，心里好不難過，特別是鄰居滿才家在市場上的人，沒事還來跟她聊聊家常，話語間充滿了的友善和關(guān)心，實質(zhì)卻暗藏著嘲諷和詆毀，時不時地還流露出對夏華那無能和飄浮的評說。白歡雖然顯出無所謂和成竹在胸的意志，總使她們的談話能適可而止又不傷和氣，但市場上那些原來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的小戶主現(xiàn)在對她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傲慢起來，實在讓她有些氣不公。其實那些人也看得出，白歡是非常焦急的，大家都知道，如果年前這幾個月不買貨的話，那就等于一年都白干了，是蝕本的買賣了。白歡從來未有過現(xiàn)在競爭的殘酷和壓力，她自覺成熟了，能應(yīng)付白眼和背后的指指點點，但看到其他人家紅紅火火地生意勢頭，想著自家門庭冷落與姐姐在時的門庭若市的天壤之別難免不更加地傷心?？吹介T外被瑟瑟寒風(fēng)吹動亂舞的樹枝，門前堆滿飄落的枯葉，屋里因無生意而擺弄紙牌的小售貨員和一個因無事打磕睡的工人外，就剩下自己了。她獨(dú)坐在老板桌前，把無助的目光從門外移進(jìn)屋里的老板桌上，桌上除了一大堆來往的票據(jù)和記帳本外，還有那個白菜造型的白瓷裝飾物，看到它落滿灰塵仍不失光彩地安靜的臥在那里，心中陡然升起要擦拭它的欲望。她想起了姐姐每次發(fā)貨回來，到市場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擦拭它，姐姐買它時就說，我們家姓白，它是白瓷做白菜，白菜是百財?shù)闹C音，象征著我們的生意百處生財。她認(rèn)真地擦拭著，看到洗衣粉在水盆內(nèi)升起的白色泡沫，她禁不住要嘔吐起來，她想這是她現(xiàn)在事事不順心，心火太盛，經(jīng)常發(fā)低燒的原故。心里祈禱這次把吉祥物洗干凈，生意會立即好起來。她把吉祥物擦凈并端端正正地擺好后，就往門外瞧了一瞧，突然看見常年在自家拿貨的一個外縣的小商販又一頭鉆進(jìn)滿才家里，就她心生一計。她叫醒正打盹的工人，讓他等那個從滿財家出來的小商販還賒她貨的錢。她明白，即使能上別人家拿貨，手中一定有現(xiàn)錢。這樣一來，那些賒帳的外縣小商販們由于年前大量拿貨，賒她的錢會一時還不起的，那還得上她這兒拿貨。她就整理那些賒自家貨的小商販的名單和票據(jù)，算來算去也沒有多少家，也沒賒多少錢，心里涌動起的熱望即刻又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