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快要到刑警隊報到的人,白筱筱很快就擺脫了最初的慌亂,開始給男子進行檢查。
這時才看得仔細(xì),這人容貌最多二十七八歲年紀(jì),即便閉著眼睛,也能看出清癯秀麗,幾乎不帶一絲煙火之氣。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水藍色的道袍,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形制,卻被他穿出了種流泉漱玉的感覺。
要不是剛才那短暫的對峙,白筱筱也很難想像,這個人竟然有那么凌厲的一面。
一時間心里就軟了,順手擦掉他唇邊血跡,把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沒看到有明顯的外傷。
呼吸、脈搏雖然有點輕,但還都算正常。
至少排除了是她剛才失手傷到了人。
想想也是,他和之前那個妖怪少女都是會法術(shù)的,哪可能被自己這種凡人拳腳傷到?
那就是剛才妖怪傷到了他?再不然,就是他之前已經(jīng)有傷,這時才發(fā)作?
白筱筱一時無法判斷,只能費了些勁,把男子重新搬回床上躺好。
這么一動,就從男子身上滾下了什么東西,落到地上“叮叮咚咚”的一串響。
白筱筱撿起一看,是塊通體墨色的玉牌,約莫手掌大小,兩面都鐫了幾個字。
雖然是繁體,好歹還是正楷,并不難認(rèn)。
一面周圍如意云紋環(huán)繞,中間是“天問”二字,下面還橫了把劍。
另一面則一無裝飾,只簡簡單單地鐫著“陳青城”。
“陳青城?”白筱筱試探著,沖床上的男子叫了一聲。
她其實也沒打算有所回應(yīng),但話音剛落,那人竟掀起眼簾,目光準(zhǔn)確地盯在她身上。
又是那種冷冽的、似乎要把人看個對穿的目光。
當(dāng)年在警察學(xué)院,面對有“閻王”之稱的教官時都沒眨過眼的白筱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追問:“你叫陳青城?那‘天問’是什么意思?”
不出意外的,對方?jīng)]有回答。不像拒絕,倒像是沒法開口。
白筱筱又低頭端詳著手中的玉牌。
單以質(zhì)地而論,通體是純凈的墨色,細(xì)膩瑩潤,觸手沁涼,已經(jīng)是罕見的珍品。而雕工精致,紋樣古雅,更顯出它所象征的不凡來。
“是你的家族、還是門派?”她一邊猜測著,一邊發(fā)問,“我去哪里能找到他們?”
望向她的目光,似乎多了點探究的意味。
白筱筱明知道他現(xiàn)在不能動,還是心有余悸地笑了笑,解釋說:“你看,我……我沒有惡意……”
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新穿越進來的吧?
……
陳青城當(dāng)然知道她沒有惡意。
他重傷之下無法行動,被那小妖帶到這座木屋當(dāng)中,意圖吸取他修元。緊急之下搜羅體內(nèi)殘余的涓滴修為,強行匯聚一處,也只得了一擊之力。
但普天下又有哪個剛化形的小妖,當(dāng)?shù)闷痍惽喑堑摹耙粨簟保?p> 一擊之下,靈識盡散,數(shù)百年修行化為烏有。
原本該毀去本相真身,才算斬草除根,但那時的陳青城卻有心無力。
修為徹底耗盡,且是勉強運功出手,再度沖擊重傷的經(jīng)脈,身識都已接近崩潰邊緣。
恰在此時,那失去靈識的小妖化形頓了一頓,竟再次轉(zhuǎn)活。
陳青城暗暗覺得不妙,又不愿束手待斃,真識試探之下,卻發(fā)現(xiàn)“新來的”并非小妖的靈識,像是個……凡人?
凡人神識怎么會落入這小妖的化形之中?
他還沒想明白其中道理,只覺一陣氣血逆沖,終于徹底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安穩(wěn)地躺著,那占據(jù)了小妖化形的凡人女孩子就坐在床邊,好奇地把玩著他那塊本命劍牌。
她怎么沒走?
難道她不怕么?
陳青城一眼就能看出,她對修仙之事一無所知,陡然卷入眼前爭斗,卻還是很沉穩(wěn)。
甚至聽她的意思,非但識字,認(rèn)得自己劍牌上的名字,還想幫自己聯(lián)絡(luò)門宗的人。
倒是一片義勇仁善的心地。
單憑她這幾句話,將來回歸門宗,總要還她一個結(jié)果。
……
白筱筱并不知道躺在床上那人已經(jīng)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只是看他目光中凜冽漸漸撤去,打量的神情占了上風(fēng),便松了口氣。
順手把墨玉牌放在他掌中,自己也伸手覆在上面,像是個安慰。
“你放心……”
話只說了一半,猛然間語聲頓住。白筱筱有點不可思議地盯著床上的陳青城。
他分明沒有開口,嘴唇連動都沒有動一下,怎么她會突然聽到有人說話!
不像在耳邊,倒像是直接映進她腦海里的一句話。
“持此劍牌,去尋人通知天問劍宗?!?p> 白筱筱的手像觸電一般,飛速離開了那塊玉牌。
說話聲沒有了,不知是沒再說下去,還是因為真的通過玉牌傳來,所以暫時聽不到了。
但看陳青城淡漠的目光,大約是前者。
他……他是會法術(shù)的人,這種傳音方式,大概也是種法術(shù)吧。
白筱筱努力接受著這個設(shè)定,卻始終沒再敢把手放回去。
陳青城倒也不急,等了一陣見她不應(yīng),就收回目光,緩緩合上眼簾。
他素來不愛求人,但也不是偏激固執(zhí)的人,眼見這女孩子有相助之意,便給她說了個方向,也免得她不知內(nèi)情地白跑。
她不答應(yīng),自也由得她。
白筱筱卻沒想到陳青城就這么干脆地放棄了,自己糾結(jié)半天,終于又問:“這個……劍牌,是你的信物?我去找到人,通知你的門派,他們就會來接你?”
只是他們兩人現(xiàn)在身處深山老林,還不知道出山要多久。就算她能找到路,萬一她離開了,陳青城這邊有危險,又該怎么辦?
她猶猶豫豫地,把手重新扣上陳青城手中的玉牌,本以為會聽到他更多的建議,誰知等了半天,就只有短短的一個字。
“嗯?!?p> 嗯是什么意思啊嗯!
白筱筱的火氣騰地竄上了頭頂,剛站起身來,心想索性不管這個不會說人話的家伙,看見他閉著眼呼吸微弱的樣子,卻又邁不開步了。
雖然還不清楚這人身份、善惡,但把一個重傷員孤零零地拋在此處不顧,她終究是干不出來。
只能勉為其難,先出山找人通了消息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