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絕鳴劍!”天空云路之上,突然傳來朗聲笑意,“先前我等還在杞人憂天,只當北辰真人補天之后便閉關(guān)沉寂,怕不是修為有損。如今得見絕鳴劍再現(xiàn)于世間,真是可喜可賀啊!”
說罷笑聲更加響亮,漸漸聽著不止一人,而是從西北兩方云路上同時傳來的。
那在云路盡頭掩映的云駕,也隨之緩緩而近,變得清晰起來。
轉(zhuǎn)瞬之間,西方云路突然擴大,幾有原來的三四倍之寬,頃刻間覆蓋了西方半邊天空。
而云路之上也確有三行隊伍,當先的是一艘碩大的天舟,金碧輝煌,船舷上系著紅白相間的飄帶,隨天頂疾風獵獵招展。
兩旁云路各行來一駕飛車,樣式不一,但均十分精致豪華。拉車的皆為神物,一邊是七條青色蛟龍,另一邊則為通體雪白的奇鳥,龍頭獅頸,卻生著長如鳳凰的尾羽。
一眾小弟子站在地上,半仰著頭,看得嘖嘖贊嘆。
這應該就是神州五大天宗中的西方三宗了。
與此同時,北方云路上轟響起一陣嘈雜颯沓之聲,雖不見塵煙,但云路微微晃動,不斷有細碎的云霧騰起,倒也是一番熱鬧的趕路景象。
在云端出現(xiàn)的竟是一架雪橇,橇上以厚厚的獸皮為帳,繡金絲,掛銅鈴,雖然比不得西方那邊的天舟車駕精美,卻自有一股豪邁之氣。
天問劍宗地處神州大陸東部,氣候溫和,雖然也有四季更替,但冬天極少見雪。此時眾弟子見到雪橇,登時都覺得新奇之極。
拉這雪橇的亦是罕見的奇獸,似鹿非鹿,身上花斑如豹,鹿角如雪中寒枝,幻化著七彩光芒。
這西北四家天宗一到,登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早忘記場中還有白筱筱挑戰(zhàn)萬里山白虹真人這么回事。
白筱筱看著白虹真人退后一步,假作什么也沒有發(fā)生的神情,心里暗笑,卻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她自己當然知道,能召喚出絕鳴劍,甚至引發(fā)認主之象,全仗著識海中陳青城的真識操控。她又不通劍術(shù),白虹真人真要應戰(zhàn),她都不知道怎么收場。
怪不得陳青城的真識一見四方天宗現(xiàn)身,就提醒她“出手趁現(xiàn)在”。
這人看外表冷漠寡言,處理起這等事來倒頗有一套。
白筱筱滿意地想著,卻忘了之前她還嫌人家口齒不行,被別人逼到頭上也不會反駁兩句。
想是知道危機已過,識海中的陳青城再次沉默下去,也不理她的吐槽。
眼見四方天宗到來,蘇摯忙帶著弟子升上云頭,依次見禮,便引了四家首腦下來,又和掌門青萍真人一一寒暄。
一陣亂后,才有人轉(zhuǎn)向陳青城道:“今日是賀北辰真人出關(guān),我等緊趕慢趕,生怕來遲,怎么還是不等我們,就要演武了呢!”
說話的是北方水仙宮的宮主,人稱杜衡君的。水仙宮雖然車駕粗獷豪邁,歷任宮主卻都是女子,這杜衡君身高腿長,雖裹著一身雪白狐裘,仍掩不住曼妙身姿。碧游元君已是女子中高挑身材,她竟比碧游還高出了三四指的樣子。
而且碧游元君向來神情冷肅,這杜衡君表情卻極為豐富,一雙桃花眼顧盼之間,橫生媚態(tài),說話如嚦嚦鶯啼,令人聽不出質(zhì)問之意,只覺得她在打趣說笑罷了。
是以蘇摯也輕松笑道:“不是我們要演武,只因萬里山棲云觀觀主親來道賀,因多年不見絕鳴風采,想要提前一觀。誰知恰好就阻了宮主幾位的車駕,實在抱歉,還請宮主不要介懷才好?!?p> “亮劍?。 倍藕饩倘灰恍?,目光便轉(zhuǎn)向白虹真人身上一溜,“也就是白虹觀主有這么大的面子,能請北辰真人亮一亮絕鳴劍,我等尋常還看不到哩!”
“阿彌陀佛!如今也到了時辰,我們先行觀禮,稍后再請北辰真人展示神劍如何?”西方蟠龍寺住持無悲大師道。
五大天宗的首腦是何等心竅,一聽蘇摯的話,就猜到白虹真人此行絕不是尋常道賀觀禮,只不過既然沒有撕破臉,也就說些不痛不癢的話,和個稀泥,把事情圓過去罷了。
至于絕鳴劍至今還持在一個沒沒無名的小弟子手中,蘇摯等人也不加解釋,想來此事另有蹊蹺,不妨等典禮之后再去追問。
這些人身居高位已久,都修煉得一副不動聲色的涵養(yǎng)功夫,正一團和氣打著哈哈,卻見陳青城突然身形一晃,驀然噴出一口血來!
藍影一閃,最先沖上前的竟是被撂在一旁的白筱筱。
她是懶得理那些高層毫無營養(yǎng)的寒暄的,只想著陳青城帶傷站了好幾個時辰,恐怕隨時會支撐不住。一看他眼簾微垂,立刻察覺有異,不假思索地穿過人群,迅速架住了他手臂。
情急之下隨手一拋,那修仙道上無人不望之膽寒的絕鳴劍就甩到了一旁,寒光一閃即逝。
“這、這是怎么回事?”杜衡君吃了一驚,見陳青城已合了眼簾,一只手捂在嘴上,連連吐出鮮血,似乎全靠著那小弟子扶掖才沒有摔倒,忍不住急急發(fā)問。
蘇摯忙揮了揮袖,先變出張坐榻來,看著白筱筱扶陳青城倚靠其上,便適時嘆了一聲:“補天之后,北辰雖僥幸留了一命,卻身受重傷,不得不閉關(guān)休養(yǎng),至今尚未痊愈……”
這是天問劍宗四位首腦早就商量好的說辭。陳青城的傷勢是瞞不過的,但何時說出、以什么方式來告知各家天宗,卻是件微妙的事。
也是正逢萬里山這不開眼的白虹真人先行挑釁了一番,白筱筱這小弟子又突出奇兵,召來了絕鳴劍,令眾人都以為陳青城是假她之手亮劍,六十年來逐漸淡漠的敬畏之意頓時便被喚了回來。
眼下陳青城雖然看似傷勢嚴重,力不能支,誰又能探得清是真是假,確定他不是故意示弱,好再打一打那些來天問山耀武揚威的貨色的臉呢?
是以白虹真人鐵青著臉,喃喃地也不知交代了幾句什么話,便架起兩名受傷的弟子,頭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場中的一干小弟子,這時心情又與之前有所不同。本來大家都看著白虹真人一再言語挑釁,陳青城偏偏不應戰(zhàn),不免覺得這位盛名之下的陳院長有些怯懦,如今才知道他早有傷在身,登時又是同情,又是敬佩,再次倒向了陳青城這一頭。
何況陳院長雖然沒有親自出手,但白筱筱當場亮劍,一劍就傷了萬里山那兩個邀戰(zhàn)的弟子,連白虹真人也像是嚇得不輕,真是大快人心。
場中這么多門宗首腦都說絕鳴劍是陳青城所掌神劍,如今白筱筱能夠控劍,那顯然是陳青城的入室弟子了。
須知她入門才半個多月,整天還跟著大家一起上門規(guī)山史課,誰知竟有如此功力,豈不更說明陳院長是何等強大之人!
萬里山白虹真人這一回上山,本擬給天問山添些晦氣,卻不想反而傷了兩名弟子,又讓天問弟子對陳青城景仰倍生,實在是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