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弟子們眼睜睜地看著書樓關(guān)閉,而他們那些寫了一半、或者剛剛開頭的論文也都被鎖在了里面。
有這么一場大雨,寫了多少也都白費了。
少年們頓時怨聲載道。
“紅樓院長,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辦,今日就要交論文了!”
“是啊紅樓院長,幫我們給徐教授說說吧!”……
剛剛確認完弟子們都安然無恙的紅樓君淡淡地點了點頭:“可以,我去和徐教授說,請她晚一日收你們的功課。”
話音剛落,便是一陣響亮的歡呼。
畢竟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寫論文有什么用,跟修仙有什么關(guān)系,多半是不會去想的。但能夠晚一天交功課,卻是值得高興的事。
白筱筱站在人群后面,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嘴唇。
書樓護篆,是她剛剛看的那本書中提到的,據(jù)說只要在樓內(nèi)燃起豆丁大小的火苗便會觸發(fā)。
她看著李笑妍確實想多一天寫論文的時間,便悄悄試了一試。
乾坤囊中自有引火之物,只不過,大約是瞞不了紅樓君的。
是以在紅樓君第二次問出“是誰在書樓中私自點火”時,白筱筱就咳嗽一聲,主動上前一步。
“那個,我……是我不小心……”
紅樓君隨著一眾弟子的目光看向她,眉梢微微一動。還沒等說什么,旁邊卻有人叫了起來。
“白筱筱,果然是你!你定是嫉恨梅公子先寫完了論文,所以出這種下流招數(shù),是不是?”
“你們說什么呢!”李笑妍一聽便急了,當(dāng)即反駁回去,“白筱筱的論文早寫完了,她怎么會嫉恨梅公子!再說,你們誰又曉得書樓中有護篆了,這時候來污蔑她!”
這女孩嘴皮子真快,白筱筱一個沒攔住,就說了這么多。
紅樓君想是一直在書樓的緣故,為人恬靜,應(yīng)變就稍慢些,眼看著小弟子們爭執(zhí),一時卻沒能阻止。
眾弟子中卻驀然又爆發(fā)出一陣哄聲。
他們本以為梅輕雪就算優(yōu)秀的,短短半日工夫,已經(jīng)寫出了三頁半的論文,不想白筱筱竟號稱早已寫完,豈不是當(dāng)面和梅輕雪杠上了?
“李笑妍,你還替她圓謊!她若真寫完了,叫她拿出來看看!”
“那怎么拿得出來!自然是落在了書樓里,如今也都澆得爛了吧!”
有人陰陽怪氣地這么說完,就引起一番大笑。
言下之意,白筱筱這篇“寫完”的論文,自是仗著如今死無對證的胡吹大氣罷了。
李笑妍也是沒有親眼見到白筱筱論文的,這時被堵得無話,忙向白筱筱看了一眼。
紅樓君也恰好找到了說話的機會。
“你說是誤觸護篆,不是故意為之?”她審視著白筱筱道,“如何證明?”
白筱筱無奈地聳了聳肩。
這讓她怎么證明?
她認可的是疑罪從無,你指責(zé)我有罪,才應(yīng)該拿出證據(jù)。
何況這故意不故意,她縱然說了,別人該不信的還是不信。
似乎要證實她這個想法似的,旁邊突然有人竄了出來,不等她說話就戟指罵道:“小妖,原來是你搗鬼!”
白筱筱目光一跳,后退半步避開那人幾乎指到自己鼻尖上的手,才看清居然是在二樓抄經(jīng)的溫贊。
除了他,另外兩個受罰的弟子也一同下來了,看起來也是受到了護篆觸發(fā)的影響。
一樓弟子們的論文雖然被雨淋濕了,但事出有因,紅樓君已經(jīng)答應(yīng)會去向徐教授解釋。
但他們幾個是受罰的,沒完成的就是沒完成,少不得多加工夫繼續(xù)抄。
也難怪他們氣成這樣。
白筱筱雖然這么想著,心里卻忍不住有些小快意。
她雖然不喜歡報復(fù),但為了幫李笑妍擺脫困境的隨手之舉,竟給這些欺負過她的混小子添了麻煩,她沒法說自己不高興。
這一高興,便不由得開口道:“怎么,堂堂內(nèi)門弟子,還不會用固墨之法?”
這也是剛從書上看來的。書樓中的藏書均施了固墨之法,千年墨色不改,水火不侵,護篆觸發(fā)的雨再大,也只會滅火,傷不到書籍。
眼見溫贊他們這么著急,自然是沒用這法術(shù)的。
溫贊立刻聽懂了,怒意更甚:“小妖,你——”
紅樓君再次姍姍來遲地打斷了他:“你們先回去吧,明日再過來。我還有事要問她?!?p> 溫贊等人受罰抄經(jīng),本來是日夜不斷的,如今被紅樓君允可暫離,倒是意外之喜。但想了想仍然氣不忿,走了幾步,又回頭指著白筱筱道:“這小妖故意擾亂書樓,陷害同門,說不定是奸細,還請紅樓院長明察!”
紅樓君的反應(yīng)尚且沒跟上,小弟子們的人群里卻又是“轟”的一聲。
他們剛才就已隱約聽到溫贊叫白筱筱“小妖”,還沒覺得怎樣,這時溫贊又叫了一遍,而且直指白筱筱是奸細,不免令人心生驚駭。
就算溫贊等人還在受罰,但他們畢竟是內(nèi)門弟子,在小弟子們的眼中已是資深前輩。
他們這樣的人又怎會信口開河?
登時有人指著白筱筱,又驚又怕:“她……她到底是什么人?”
“方才那幾位師兄叫她‘小妖’,莫非真的是……”
話沒說完,人群已忽喇喇散開,所有人都離開了白筱筱所站之地一丈開外,又圍成了一個大大的圈子,將她圍在中心。
“你、你是什么妖精?”開口問話的卻是還站在白筱筱身邊的李笑妍。只是她渾身顫抖著,似乎站都站不住了。
白筱筱看著她嘆了口氣。
怕成這樣,以后朋友是沒的做了。
“李笑妍,你傻??!”有人遠遠地喊,“還不離她遠一點!”
“可、可是……”李笑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目光卻不敢往白筱筱身上看,“她也沒害過我,還幫我……”
話沒說完,就斷在了當(dāng)中。
解釋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白筱筱忽然就笑了。
“我是竹妖。”先回答了之前的問題,又叮囑道,“你回去吧,好好想想論文怎么寫?!?p> 說罷轉(zhuǎn)了半個身,本來是想和紅樓君解釋兩句,卻見迎面的圈子忽地缺了個口,小弟子們紛紛向兩邊讓去,惟恐不及的樣子。
從缺口緩步走過來的,是那個熟悉的清癯高峻的身影。
“跟我回去?!标惽喑敲嫒堇涞葘λf了一句,又轉(zhuǎn)向紅樓君,行了個同門禮,“小徒頑劣,多有叨擾。我便帶回去嚴(yán)加管束?!?p> 紅樓君先“啊”了一聲,忙忙地還禮,才終于想起該說些什么。
“無妨的,此事……應(yīng)是偶然,陳院長也不必太苛責(zé)了。”
紅樓君都這樣說了,還有哪個弟子敢反對?
白筱筱趁機低了頭,跟著陳青城離開書樓。
一直走到山下,才開口問道:“你……老師身體沒有不適么?”
跪坐抄經(jīng)半日,又是替她撐腰把她帶離書樓,本該心神虛弱的陳青城倒不見有什么異樣。
白筱筱生怕他還在硬撐,一邊詢問,一邊已經(jīng)上前扶掖住他身體。
“沒有?!标惽喑遣⑽淳芙^她,但簡短答道。頓了一頓,又轉(zhuǎn)頭向她瞥了一眼,像要說什么,卻終于沒有開口。
白筱筱有點疑惑地眨了眨眼,一邊扶著他往前走,一邊想這是什么意思。忽然間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不禁脫口而出。
“你……你該不會是……也沒用固墨之法,白抄了半日?”
“嗯?!标惽喑堑貞?yīng)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