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其他外門弟子來，白筱筱其實很有優(yōu)勢。
比如她已經(jīng)是妖身化形階段，只需采納天地靈氣，不用吃也不用睡。
其他參加考核的弟子卻尚未辟谷，明知道陣法中時間與外界不同，最終完成考核也不過幾個時辰，但在陣中那幾天、十幾天熬下來的感覺，卻分外令人難受。
試煉三陣，僅僅在第一關就有半數(shù)退出。
白筱筱那幾個法術也早耍得沒了味道，只得靜靜坐在瓦缸旁邊，吐納行功。
“她這個辦法倒好！”王樂在外面看出關鍵，不禁笑道，“打坐修習，總比來來回回倒水要舒服多了，也更能定得下心來。她不會一早就起了這個心思吧？”
這倒是高估了白筱筱。
她不過是不喜歡墨守成規(guī)，總想搞些新辦法出來省事，卻誤打誤撞的，讓自己更能適應這一關的枯燥任務。
僅說耐性的話，她當初蹲點那個小區(qū)搶劫犯，一蹲就是半個月，比起這番試煉來其實也不遑多讓。
而且那次任務，蹲點到最后是實施抓捕，總還有一番打斗，而眼前這任務，卻是蹲到最后就可以結束。
相比之下難度倒還降低了呢。
白筱筱懷著這種樂觀的心態(tài)等到了十五天的頭上。
水面顫顫巍巍地漲到了缸口。
看到勝利在望，多么沉穩(wěn)的人也總會露出些喜色。
然而下一刻——
“砰”的一聲，滿缸的水宛若噴泉一般沖上半空，而后洋洋灑下，淋了就坐在缸邊的白筱筱一身。
剛剛綻開的笑容就僵在了她臉上。
“我、謝、謝、你、哈！”
如果外面的蘇摯等人能聽到她說話，就會聽出這句話是從交錯摩擦著的牙縫中擠出來的。
然而，她仍然帶著剛才的笑容，向她認為是“監(jiān)控”的方向仰起臉來，微微點了點頭。
誰又能看不出來她眼底燃燒的戰(zhàn)意呢。
“她這還真是……”王樂看著白筱筱慢慢拾起一旁的水舀，有些憂心。
兩次挫折，對于別的弟子來說可能是打擊，是沮喪，到了這女孩子身上，反倒激起了她的怒火。
她好像恨不得揪過誰來揍一頓似的。
“這個幻境是誰設的？”王樂又問，同時左右張望著。目光落到誰身上，就仿佛在想像這人被暴怒的白筱筱揪住的場景。
畫面太美，有點不敢看。
“掌門吧？要不然就是碧游？”蘇摯含糊以應。
陳青城瞥了他一眼：“是你?！?p> “忘了，忘了。”王樂也拍著頭道，“蘇院長，應該是你?！?p> ……
白筱筱握著那半個葫蘆運了一會兒氣。
比起任務失敗來，她更氣的是設置這個任務的那位教授，這不是故意耍弄人嘛！
然而水舀在她手中安然無恙。她只是抹了一把滿臉的水，抬起頭來端詳自己造的那條輸水管道。
這一次只有缸中的水全部灑了出來，這條管道卻沒有被破壞。
說明任務是不禁止使用這種方法的。
白筱筱突然又笑了一下，輕輕放下那只水舀。
既然如此，倒要看看誰能耗得過誰！
畢竟這只是境界考核。
仔細確認過竹管中的水流又如常灌入缸中，白筱筱便重新坐下，行功入定。
她知道這一次要等的時間會更久。
而她，恰恰不怕等。
水流更細，更緩，幾乎變成了計時的滴漏。
白筱筱雖然入定，仍有時間的感覺。這一等就是七十一天。
在她之前進入陣法的弟子們，除了半途退出的，已經(jīng)全部通過了這一關。
清靜臺上觀摩的眾人，有不少目光都被進入第二陣的弟子吸引過去。
白筱筱不知外界情形，端坐在地，一動不動。
和那口瓦缸一樣，她似乎已長在了地面上。
突然之間，空中一片光芒四射，照得她不得不睜開眼來。
面前的瓦缸，正正好灌滿了一缸水，而竹管中的水流，也恰恰在流下最后一滴。
“試煉第一關已通過。沿水流方向前行，可進入第二關?！?p> 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缸中之水又如涌泉般噴出，但這一次并沒有四濺開來，而是形成了一條晶瑩剔透的水柱，向林間激射而去。
半空中便像搭起了一道細細的水晶之橋。
白筱筱呵呵一聲，站起身來，跟著這“橋”走到林間。再回頭時，身后的院落已經(jīng)消失不見。
試煉三陣的第二關，應該就在這樹林之中了。
第二陣，考的是意志力。
白筱筱回想著陳青城那些簡短而有效的指示，繼續(xù)前行。
前一關里，她也是記得陳青城并沒有提過不可以使用法術，所以大膽一試。
看來六十年間的考核規(guī)矩并沒有改。
眼前是密密的林木，腳下是鋪滿了落葉的泥土地，白筱筱突然覺得，這里和“自己”的出身地有些相似。
她已經(jīng)漸漸習慣了把自己當成那個生長于林間小屋后的竹妖，只是更擁有了一份“前世”的記憶。
她不愿拋棄的本心。
林間無路，她踏著落葉前行，直到看見兩株對生的參天古木，一左一右矗立在面前。
仿佛是標志著什么入口的大門。
仔細看時，兩棵樹離地四尺的位置上，各有一個節(jié)疤，似乎發(fā)著微微的青光。
“將內(nèi)息注入門鎖，即可開啟禁制。門內(nèi)有兇獸，須將其收服方可離開。若想退出，可在門上敲擊三下?！?p> 那個頒布任務的聲音又來了，白筱筱用心聽了一遍，發(fā)現(xiàn)并沒有說到進入“門”內(nèi)之后，還想主動退出的方法。
所以進去之后如果沒能收服兇獸，就只有死出來了嗎？
她心里吐槽著，又隱隱覺得哪里不對，是以停下腳步，在兩株巨木構成的“門”前沉吟著。
“她怎么不走了？”王樂如今已經(jīng)一門心思在看白筱筱的行動，不由得脫口而出，“看那孩子，倒不像個缺乏膽量的。”
真要是沒膽量，怎么會拜陳院長為師！
王樂的判斷標準相當直接。
教授們自然是熟知陣法中對任務的提示的。
悠云君因此搖了搖頭：“血氣之勇，和真正的膽識是兩回事。她是個聰明人，想必已經(jīng)聽出蹊蹺了。”
進門之后，再無退路。意識到這一點的人，不免要仔細斟酌一下。
然而就在此時，白筱筱又昂起頭來。
非但如此，她還半轉過身，像當初在第一關時一樣，對著空中無形的注視揮了揮手，跟著便說了一句什么。
想是知道外面聽不見她說話，還特意把口型做得十分明顯。
“蘇、院、長、果、然、是、你！”王樂逐字把她的唇語翻譯出來，忍不住轉向正好也看見這一幕的蘇摯，哈哈大笑。
“她聽出你的聲音了吧？這孩子夠記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