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城,云鄉(xiāng)樓。
作為徐家城為數(shù)不多上得了臺面的青樓,算是城內(nèi)軍士商賈唯一夜間的消遣場所。
此刻距離丑時還有一個時辰,因為害怕醉酒誤了徐家城的夜禁,云鄉(xiāng)樓的多數(shù)賓客們已經(jīng)離開,只有一些沒有成家的浪蕩子,會選擇在青樓過夜。
云鄉(xiāng)樓的二樓大廳,零零散散幾位有些醉酒的風(fēng)塵女子正依臥在錦繡布團(tuán)之上,媚態(tài)如妖,醉眼迷離。
掌樂的名妓面掩薄紗,頭別紫金釵,一身琉璃裙,正依坐在錦臺之上,用干凈的手帕,輕輕擦拭著樂器,一雙看著手中樂器的美眸,滿是愛意。
因為天氣漸冷,前來云鄉(xiāng)樓飲酒尋歡的賓客日易變多。
按理來說,樓中的生意變好,老鴇應(yīng)該開心才對,此時不知為何,站在柜臺一側(cè),表情有些古怪,表露出了明顯的緊張。
“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云鄉(xiāng)樓外由遠(yuǎn)至近,破門而入。
妓者們見一個個身穿甲胄,腰佩鋼刀的徐家軍士沖上二樓,被嚇的花容失色,三五成群的往大廳角落里退。
徐家軍士帶頭的是一位身材略微有些臃腫的百夫長,怒目圓瞪,視線在角落那些赤裸香肩的妓者身上停留片刻后,便轉(zhuǎn)向了柜臺一側(cè)的老鴇身上。
靠近柜臺,百夫長盯著徐娘半老的云鄉(xiāng)樓老鴇,聲音嚴(yán)厲。
“徐家城今日混入賊寇,有人言,見賊人躲進(jìn)了此樓中,不知老鴇可有見過。”
“沒……沒見有賊人?!?p> 老鴇緊忙搖頭,臉色發(fā)白,緊張的下巴都在顫抖。
這位徐城打更人出身的百夫長經(jīng)驗老道,一眼便看出了老鴇的異樣,微微皺眉,將視線看向了柜臺之下。
因為百夫長的這道視線,老鴇下意識的也看了眼一旁柜臺內(nèi),下巴則抖的更加厲害。
百夫長微微瞇眼,冷冷一笑,心中了然。
看來這三名賊寇,被自己找到了。
使老鴇如此緊張的理由,正是莫辭,覺靈,于玄意三人,就藏在柜臺之內(nèi)。
覺靈蹲在中間,一手抓著莫辭,一手抓著于玄意,無比緊張,那小臉嚇的,甚至比擦滿胭脂的妓者還要白。
于玄意頭頂斗笠,黑色薄紗下的面容沒什么情緒,而莫辭在一旁,暗自打算著對策。
順著會山時發(fā)生的意外,一點一點推敲,莫辭可知徐家城與云鶴宗測底決裂,畢竟能公開通緝自己三人的,整座徐家城,只有徐圖有這個權(quán)力。
既然事已至此,莫辭也沒有必要在畏手畏腳,一只手在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拿起了柜臺內(nèi)的一把剪刀。
莫辭曾在閩侯村殺過匪寇,后來接觸修行事,莫辭才知,自己殺死的匪寇應(yīng)該是在三境左右,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和普通人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
郭止算是徐家軍中的頂尖戰(zhàn)力,不過也只有四境的實力,所以莫辭猜測,此時前來的徐家軍領(lǐng)隊,最大的可能應(yīng)該是三境,四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此一來,莫辭心中便有了底。
身邊的覺靈師姐從未殺過人,又是一介女流,多半是指望不上她,而那位已經(jīng)踏足五境的執(zhí)事師兄,看他這一路上如此謹(jǐn)慎,處處小心,簡直是膽小如鼠,讀書雖是好手,但讓他殺人,莫辭認(rèn)為他沒那個能力。
想到這,莫辭攥著剪刀的手,更緊了一些。
一步,兩步,三步……
就是現(xiàn)在!
莫辭起身,手中剪刀已經(jīng)準(zhǔn)備就緒,不料一旁突然躥出了兩道身影。
只見已為五境的于玄意出手便是殺招,雙指夾住一張宣紙,抖手一甩,便直接將百夫長的脖頸,劃出一條血痕。
幾乎是同一時間,覺靈的拳頭直接砸在軍士的心臟處,莫辭甚至聽到,甲胄都被震碎的聲音。
百夫長向后一仰,重重的摔在地上,于玄意僅怕他還沒死透,不等前方兩排徐家軍士上前,對準(zhǔn)百夫長的腦袋就又是兩拳。
于玄意修煉的是外界控神,所以對自己拳頭的力道,并不滿意,見莫辭手中攥著一把剪頭,便回身搶過,又對百夫長的喉嚨補(bǔ)了一剪刀,如此才肯罷休。
徐家軍士見身穿布衣,頭頂斗笠的年輕賊寇竟如此殘忍嗜殺,面面相覷,竟沒有一人,敢向前邁出一步。
不止徐家軍士,就是莫辭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這于玄意出手之狠辣,完全不遜色于魔道啊。
于玄意回過頭,沒什么表情,對莫辭與覺靈說道:“多半是我的家族勾結(jié)了徐家城主,唉,此次真不該下山,就是連累了你們……”
說到此處,于玄意的語氣十分自責(zé)。
莫辭無奈,看來于玄意和自己的猜測完全不在一個軌跡上。
暗殺家族私生子這種隱晦事,怎么可能會讓外人知道,甚至還勾結(jié)一位地位顯著的城主,這實在是說不通。
看來于玄意,多半是謹(jǐn)慎過頭了,只要出現(xiàn)一點點的危險,都會將事情引向自己的身世。
出拳時的于玄意因為動作幅度太大,頭頂?shù)亩敷也簧趸?,那一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頰顯露在外,那些躲在角落的赤肩妓者一個個眼睛都看直了,心中不免自慚形愧。
就連性格寡淡,只賣藝不賣身的樂妓,都不禁多瞧了兩眼于玄意。
“師兄,別廢話了,快跑!”
莫辭第一個動身,直接用身體撞開云鄉(xiāng)樓的紗窗,跳到了徐城的街道之中,隨即覺靈和于玄意也跳了下來。
莫辭可不懂什么輕功步法,但卻明白重心原理,落地時靈巧的打了個滾,減輕了下墜時的沖擊力。
來不及思考,見街道一側(cè)又出現(xiàn)徐家軍士的身影,三人便迅速往另一側(cè)街道跑去。
傍晚的徐家城,本來就沒什么人,又因為緝拿賊寇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徐家城百姓早早都回了家,鎖好房門,僅怕自己會被牽連其中。
此時的三人已是籠中鳥,徐家城甚至為了緝拿三人,直接封了城,滿城的街道巷弄都貼滿了三人的告示。
讓莫辭有些氣憤的,是告示上的自己,被畫的像個傻子,完全沒有一點自己的威武霸氣。
三人一直跑,見“書香院”的掌柜正在門口為燈籠添燭,緊忙就沖了過去。
李良看三人沖過來的氣勢甚勇,不免心里一慌,腳沒站穩(wěn),直接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有些踉蹌的站起身,來不及收回書店門口的凳子,緊忙跑回書店,將門關(guān)緊。
莫辭跑到書店門前,砸了好幾下大門,叫嚷道:“掌柜的!掌柜的!”
“小友啊,你還是去找別人吧,我一介書生,媳婦還沒討,可莫要連累了我??!”
“你是書生,難道不知道,救人一命受到七級浮屠嘛!”
“狗屁!那是佛家的話,和我們讀書人,可沒什么關(guān)系。”
莫辭無奈,這個書店掌柜的,腦袋轉(zhuǎn)的倒是挺快。
“莫小師弟,既然他不愿幫助我們,便不可強(qiáng)求?!?p> 莫辭無語,都這個時候了,這于玄意還講讀書人的規(guī)矩,真想把他的嘴給縫上!
莫辭不管一旁于玄意的言語,不再敲門,而是走到書店一側(cè)的紗窗前。
推開紗窗,不等李良將紗窗掩上,便將一顆閃著斑斑光點的水瞳珠丟了進(jìn)去。
“掌柜的,若你幫我三人,這水瞳珠就是你的?!?p> “啪!”
莫辭話音剛落,書香院的大門便敞開了,莫辭三人緊忙跑進(jìn)店中。
李良將門口的凳子收回書店,然后反鎖好房門,便開始一盞一盞的吹滅了書店中的燭火。
然而李良的動作還是晚了一些。
書店外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李良收起地上的水瞳珠,然后抬手重重的拍了兩下柜臺上的一尊招財蟾蜍。
柜臺后的書架開始慢慢移動,直到打開一道暗門后,書架才停止移動。
莫辭動作麻溜,直接鉆了進(jìn)去。
見三人都跑進(jìn)了書店暗室,李良抬手又拍了兩下招財蟾蜍,隨即書架暗門便自動掩上。
“啪嗒!”
因為情況緊急,打頭的徐家軍士直接將書香院的大門撞開,見一臉驚慌的李良,怒呵道:“賊寇呢?”
其實這位徐家軍士并沒有看到莫辭三人躲進(jìn)了書香院,只是碰巧撞見書店內(nèi)的燭火正好熄滅,不免起了疑心。
“軍爺,可莫要冤枉在下,就是再借給我十個膽子,在下也不敢私藏賊寇?。 ?p> 帶頭軍士微微觸眉,隨即問道:“徐家城規(guī)定,一般商戶亥時便要閉店,此時以過子時,為何剛剛見你書店,還亮著燭火。”
“軍爺,在下確實是亥時關(guān)的店,不過卻因為晚時喝了點小酒,忘換了門面燈籠內(nèi)的燭蠟,所以才會回此書店?!?p> 徐家軍士見李良言語穩(wěn)重,便在書店內(nèi)翻查了一圈,見書店中確實沒有任何賊寇的痕跡,這才帶兵離開書店。
李良嘆了口氣,見自己書店的門鎖已經(jīng)被徐家軍士撞壞,心里氣的直罵娘,就是可惜了這道新鎖,前些時日,才剛剛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