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落黃昏。
白若飛在家的樓下小賣部里買了一袋方便面便自個煮來吃了,就當作是今天的晚飯。
他這樣做不是為了節(jié)省開支。白若飛覺得有些東西壓抑在心里,他只想簡單地吃一頓好出門散散心。
父母不能經(jīng)常在自己身邊陪伴的緣故,再加上個人性格比較內(nèi)向。白若飛習慣于把很多事情都放在心里掖著,自己的朋友不多,能訴說的人很少。白若飛從小到大以來有一種感覺伴隨著他的年齡的增長,越是成長,他越是感覺自己無論到哪里都是一個人。白若飛念初中的時候,在周末感到無聊時他偶爾會在小鎮(zhèn)里晃悠,有幾次他走著走著就開始繞圈圈了,自己足不出戶,在自己所在的鎮(zhèn)子都走丟方向,回想起來真是有點哭笑不得。
白若飛承認自己的方向感的確不太好。他趴在房間的窗戶發(fā)呆地看著滑翔在天邊的飛鳥,它們總是單只地出現(xiàn),他看著闖入自己視野的飛鳥在空中飛啊飛,最后消失在密集的樓群之中。
白若飛覺得自己好像那些飛鳥,可能哪一天飛著飛著就迷路了,就像昨天晚上那樣,再也找不到返回自己雀巢的方向。他不會向外求救,因為他總是一只鳥兒在飛翔,那個屬于自己的巢中除了破掉的蛋殼外什么也沒有。
自己沒有選擇把妖怪這件事告訴給其他人聽,也沒和俞肖樂說。白若飛選擇把這個世界的真實面埋葬在自己的腦袋里。
他不知道這東西泄露出去會引發(fā)怎樣的后果……至少現(xiàn)在眼前的世界還很正常。
——
天空突然飄起了雨絲,牛毛般的細雨洋洋灑灑地散落在行人的頭頂。鼻子里是泥土好聞的味道,隱約是路邊淡淡的海棠花香。
綿雨陣陣,帶傘的路人紛紛撐開雨傘。騎電動車的也從后備箱里取出雨衣,將人和車一同覆蓋后重新扣上頭盔,扶好車把手繼續(xù)行駛。下雨天的街道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淋雨的人,一種是看別人淋雨。而此刻的白若飛無疑是前者。
白若飛在一朵又一朵的傘花間走過,這雨說下就下,他沒有帶傘。霧絲籠罩著少年的身體,在逐漸亮起的街燈的輝映下看上去像是身上包裹了一層淡淡的透明的光圈。
“老板,來杯燒仙草?!卑兹麸w走到一家奶茶店的鋪下。
“冰的還是不冰?”
“不冰?!?p> “五塊??梢晕⑿胖Ц?,謝謝光臨。”
白若飛隨手把一根紙吸管插入杯蓋,悠然地吸了幾口進嘴里,愜意的吐出一口氣。
他沿著路邊當鋪的檐下行走,雙肩處的衣服已經(jīng)濕了大半,房檐與人行道隔著一張薄薄的水簾,看著俞下愈大的雨,白若飛只想盡快找個容身之處。
“dingdong!”褲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
白若飛伸手掏出手機。
“看到前面的廢棄建筑了嗎?”發(fā)消息者是中午剛和自己過招的高手,月下冰原。
白若飛疑惑地看著女孩發(fā)來的短信,“你在說什么?搞得好像……”白若飛沒能把這句話接著打完,因為他抬頭看到不遠處確實有一座起碼有十幾層高度的廢棄建筑。
白若飛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目光不懷好意的依次盯著視線范圍內(nèi)的女孩。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黃色的鴨子頭像再次出現(xiàn),“我沒有跟蹤你,但你被人鎖定了。”
白若飛的手指在屏幕上方微微顫抖,濺進來的雨滴打在手機屏幕上,形成大小不一的彩色的花斑。
“我只能告訴你,你現(xiàn)在處境不安全。勸你十秒之內(nèi)做出決定,跑向那棟廢棄建筑,我在那里等你。”女孩繼續(xù)發(fā)來信息。
“我憑什么相信你?”白若飛打字回復(fù),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周圍。
他真是受夠了!還沒隔一天就又給自己整點刺激的!
“你信不信我是你的事情,我想你應(yīng)該為自己的性命考慮一下?!迸⒒卮?,語氣冷漠。
白若飛和她對話的同時兩腿像是上了發(fā)條似的交錯,行走,逐漸提速。雖然表面在質(zhì)疑,可身體還是挺誠實。十秒已經(jīng)過去了,白若飛脖子左扭右扭,左看看右看看,直到自己看到女孩提到“性命”這個詞,然后直接就加速起跑!路人們都紛紛看向這個突然間從房檐下飛奔起來跑到大雨中的家伙,面目猙獰得像是要準備去跟誰搏命。
白若飛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一下子涌進腦子,是真的……有東西在自己的身后追趕!他在奔跑中扭頭卻什么也看不到。追趕自己的那種東西超脫了人類的認知范疇,白若飛能聽見那東西緊跟在自己身后發(fā)出的低聲嘶吼,像是某種野獸,但此刻感覺更像是亡靈。白若飛覺得自己的腳步要是慢下來的話就會被它抓住,所以雙腿如同打了興奮劑似的,在學校跑一百米沖刺都沒這么快。要是此刻白若飛的班主任站在旁邊,她肯定會痛批白若飛平時跑操故意偷懶。
白若飛覺得自己雙腿快要抽筋了,但他一刻都不敢松懈,因為那東西一直都跟在自己身后,有種錯覺自己的背后是不是粘上了502以至于那東西自己怎么甩也甩不掉。白若飛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現(xiàn)在頭也不敢回。喊個救命都怕自己跑慢個零點幾秒,估計就算喊了別人也會把自己當作瘋子吧?想想還是不喊算了,死就死吧!死在這里總比死在神經(jīng)病院強!
瘋了瘋了,缺氧的腦子亂成一團。
快到了快到了!就在前面!白若飛看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廢棄建筑,建筑旁邊沒有人行道,離公路也有一段距離,沒有路人。很快的,他看到建筑前面的空地處確實還站著個人。
白若飛用力一抹臉上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鉚足了勁,一鼓作氣地往前沖!
隨著距離的拉近,白若飛終于看清了……
那是個女孩,穿著一套黑色的御寒風衣,素白的臉蛋在大雨中顯得有些虛弱,竟帶有一種別樣的美感。黑色的過膝長襪,長發(fā)在風中翻飛,如宣紙上潑灑的濃墨。她緩緩地抬起右手,手上握著一把槍……等等,她手上握著一把槍???
這下完了,就說是個坑嘛!那女的是個劫匪!就說網(wǎng)上認識的不可信,這女的還是俞肖樂推薦給自己的!這下可把自己坑慘了!為什么啥子衰事都落到自己頭上了呢?。?p> 白若飛看到女孩舉起槍的時候下意識地停住腳步,瞬間忘記了身后還有個非人哉的東西在追趕??吹綐尶诘哪且凰查g白若飛的腦子掠過無數(shù)的畫面……
“啪?!弊訌椕撾x槍膛的聲音比預(yù)想中的要小很多,那把手槍安裝了消音器。
白若飛在聽見槍聲的瞬間,一股氣流沿著自己的耳邊掠過!
然后世界便恢復(fù)了安靜。
——
雨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反而下的更加猛烈。
黃昏下的整個街區(qū)被籠罩在厚重的水汽之中,耳朵里充斥著雨落地時的嘈雜。
兩人坐在這棟廢棄建筑的高處,看著雨幕里的城市。太陽已經(jīng)完全沉在了地平線下,遠處的天空殘余著霞光。
“剛剛追你的那只怪物只是一些游離在人界的妖靈,它們存在于我們身邊,到處都是。”坐在白若飛身邊的女孩說。
“妖靈?妖的鬼魂嗎?”白若飛毛骨悚然。
“嗯,和人的魂魄一樣,但也有些不同?!迸⒒卮穑把懒酥?,它們的魂魄也帶有妖的屬性,妖對自然的感知力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妖和萬物一樣,都是自然之子,但妖更像是大自然脫離出來的一部分。每個生命個體都對大自然有種與生俱來的感應(yīng)力,就像是新生嬰兒對他們的母親。而妖即便是死了,它們的魂魄也能與自然產(chǎn)生不可小覷的呼應(yīng),它們匯集天地的靈氣,游蕩于世間,養(yǎng)育著大地?!?p> “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魂魄這種東西是存在的?雖然我也曾想過但也不敢確定,我不懂這東西用科學怎么解釋。學理科的人問它們是原子組成的么?還是別的什么的組成的……”
女孩挽了挽垂下的發(fā)鬢,棕色的眼睛里映著雨中的霞,白若飛有些不敢側(cè)臉去看她,兩人中間隔著一段距離,但白若飛不得不承認自己現(xiàn)在是在和一位美女坐在一起。沒想到這個女生不單游戲玩得好還長得這么好看。眼睛上翹起的睫毛像是鳥兒振翅欲飛的羽翼,臉上涂著淡淡的妝,剛才在雨中被沖化了些,但看得出來眼前的女孩即使是素顏也很好看。高挑挺拔的鼻梁,左眼的眼角下點綴著一顆淚痣,讓她本身就有些活潑的性格硬是看起來多了幾分嬌柔。在沒見到這個女孩之前白若飛心中的女生顏值排行榜的榜首一直都是隔壁班的唐依洛,而此刻榜首的位置可能要產(chǎn)生一些糾結(jié)的爭奪了。當然,這爭奪戰(zhàn)完全是白若飛在心里自導自演。
“你只能從‘原子在化學反應(yīng)不可再分,是保持物質(zhì)化學性質(zhì)的最小粒子’的這個角度來講,才能認為世界上所有東西都是有原子組成的?!迸⒄f,“但靈魂這種東西是屬于超自然,你也懂的。”
“超自然的東西無法用科學來解釋……”
“你以后會見到更多用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所以你把你的這些思維用在你的功課上就行了。太過糾結(jié)反而會瘋掉的。曾經(jīng)有個我認識的人,就是因為糾結(jié)這個得了抑郁癥。最后跳海了。”
白若飛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孩看向白若飛,眸子玲瓏晶瑩,“我是羲和修派來保護你的。他說是保護,但我覺得吧其實就是監(jiān)視?!?p> “你們到底想要我怎樣啊?不就是因為搭錯了一次公交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我就要被你們終身騷擾嗎?”白若飛心里一萬個苦不堪言。
“誰騷擾你?大哥你自戀好歹也得有個度吧!”女孩一臉嫌棄,“要不是他讓我非要來保護你我才不想認識你呢?!?p> “他干嘛不自己來?”
“他很忙的。”女孩回答,“我也只是他的學生?!?p> “你是念大學嗎?感覺你好像比我大點……”
“兄弟你話能說完整嗎?你這樣會讓人誤會的?!迸⒒卮?。
白若飛遲鈍片刻,但很快他反應(yīng)過來:“你好污??!你腦子里在想什么……”
“本人大一,學校在上海,生物工程專業(yè)。”女孩回答。
“學姐好!”白若飛點頭哈腰。
“哎,學弟乖!”
……
“你說你是羲和修的學生,所以你是那個叫什么‘九宗’的人咯?”白若飛問。
“嗯,我在九宗有自己的學籍檔案。”
“那也是座學校?”
女孩想了想,“算是吧。但里面的學科和所設(shè)的專業(yè)在社會上是混不到飯吃的?!?p> 白若飛“噗呲”的笑出聲來,“超自然專業(yè)!”
女孩也微微一笑。
“剛才的那些亡靈為什么追我?”白若飛表情變得嚴肅。
“我也不清楚,但我能看得到。羲和修也是為此才讓我來的?!?p> “你看得到!?你不會也是……”白若飛連忙把屁股往一旁挪。
“你別誤會,我和你都是正常人。”
“是嗎?我不覺得……”
“不覺得什么?”
“我不覺得我是正常的?!卑兹麸w小聲地回答,“因為身邊的一切都很不正常了。”
女孩被白若飛突然的這句話給逗笑,吐了吐舌頭。
“因為自從知道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我就很懷疑自己生活在的這個地球了……今天早上剛起床就又看到……”白若飛準備想把昨天早晨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家里的那名紅衣男子告訴給女孩。
噓——別說哦!有些東西要是說出來,可能一切都不好了呢。
白若飛仿佛看到那家伙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意識里,赤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照亮他如歌姬般白皙的臉,正用一根手指抵著嘴唇示意白若飛不要多話。白若飛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看到什么?”
“沒、沒什么?!卑兹麸w衣服下的皮膚沁出一身冷汗,他趕緊圓場,“做了個夢,夢到妖怪了哈哈。”
女孩抬手看表,手表是一只粉白色的卡西歐,表針顯示現(xiàn)在是晚上七點整。
“逢魔時結(jié)束了?!迸⑻痤^,看著天邊完全沉沒的光線輕聲說。
夜幕降臨——
“逢魔時?”白若飛疑惑地看著女孩。
女孩豎起風衣的衣領(lǐng)御寒,鼻息呼出一小團白霧,“逢魔時是指黃昏的17點到19點和黎明的3點到5點。RB的陰陽道認為這兩個時間是一些超自然現(xiàn)象容易出現(xiàn)的時刻,也是人、鬼、神可以同時出現(xiàn)的時刻。RB人習慣把妖怪稱作位‘鬼’,而逢魔時的概念來自于‘陰陽’原理,黃昏和黎明的這兩個時刻正好是太陽落山和即將升起的時間,也是陰陽交替的時刻。在這個時刻里,人氣還未褪盡,而妖物蠢蠢欲動。你剛才被妖靈追趕也與逢魔時有不少關(guān)系,平時游蕩在我們身邊的妖靈都是無害的??梢坏┧鼈兡康男缘馗S或追趕某人時就得小心,那也許是性命之憂!”
“我之所以能看到它們是因為我體內(nèi)的靈力,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每個活物的體內(nèi)都存在一定的靈力,這是我們誕生于自然的證明,好比嬰兒生下來的胎記。當我們體內(nèi)的靈力通過修煉達到一定程度時就可以通過它來感知身處環(huán)境的一切,這樣就可以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
“所以說這是個修仙系統(tǒng)咯……我在很多網(wǎng)絡(luò)小說里都看過類似的……”白若飛說。
“別想的這么low好嗎?況且我們不是修仙!我們要比他們高級些?!迸⑿Φ馈?p> “能高級多少去???”白若飛不想說話。
女孩用食指和拇指丈量出一段距離給白若飛看:“這么多!”
“額?!?p> “可別小看這點東西哇,里面包含了很多呢。”女孩認真地說。
——
這棟廢棄的建筑由于沒有燈光,夜晚時便漆黑一片。
兩人就這么靜靜地坐在圍墻上,手扶著欄桿。從這里鳥瞰,可以看到鎮(zhèn)子里四通八達的街道,如螞蟻般大小的行人。是女孩帶白若飛上到這里來的,其實白若飛有點而恐高,但硬是被她拉著坐到圍墻上面去。說是圍墻其實都沒有墻,也就是一層空蕩蕩的水泥地板,和澆到一半的混凝土鋼筋。
雨漸漸地小了,只剩一些雨星兒在空中飄渺。
“我叫路子涵?!迸⑤p聲地說。
白若飛看著遠處的風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哦,我叫白若飛?!?p> “其實來這里之前我就知道你的名字了。”路子涵回答說,“羲和修都和我說了?!?p> “哦?!?p> 路子涵往白若飛身邊挪了挪,白若飛也察覺到,身體不禁變得僵硬。
突然,白若飛的腦袋被狠狠地一推,然后右臉被輕輕地捏住扯了回來,“開心一點啦!沒什么不好的對吧!至少現(xiàn)在不壞呀!雖然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但也不會太差呀!該玩的還是得玩,該吃的還是得吃對吧!”
女孩松開了捏住白若飛的手,乖巧地看著鎮(zhèn)子外燈火燦爛的城市。
白若飛的心里撲通撲通地跳,在路子涵湊過來的那一瞬間,他聞到女孩身上的撲面而來的一股好聞的氣息,像是早春清晨的山野中不知名的花。那一刻,仿佛這個冬天忽然到了尾聲。
晚風吹拂著白若飛的身體,雖然冬天的風有些寒冷,但白若飛有點想讓這一刻待久一點。就像當初自己和唐依洛在社團里聊天時,真希望那一刻的時間是永恒。
路子涵從風衣里取出那把手槍,展示給白若飛看。
“別這么害怕,我不是恐怖分子?!甭纷雍忉尅?p> 女孩右手握槍退出彈夾,彈夾空空如也,她熟練地檢查槍膛,動作完畢后手握槍頭將手柄朝向白若飛。
“這把槍在世界上是找不出第二把的,它的槍支編碼在世界上是查不到的,它根本就沒有編碼。因為這把槍不是人造的,”路子涵看著白若飛一臉害怕的表情只好繼續(xù)說,“打造這把槍的……是神?!?p> 白若飛觀察到路子涵手中的這把槍確實與眾不同,它的外觀不像是現(xiàn)代擁有的槍支武器,白若飛曾經(jīng)也對網(wǎng)絡(luò)上大型的射擊類游戲有所涉略,他在游戲里了解過很多種類的槍支,但眼前的這把絕對是顛覆了他對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手槍的認識。
這把槍的槍管很長,有點類似舊時代西方的燧發(fā)槍,卻有著左輪式的載彈結(jié)構(gòu)。轉(zhuǎn)輪已經(jīng)被推出,共有六個彈巢。冰藍色的紋路如薔薇帶刺的枝條纏繞著槍身,鋒利的棱角流露出寒冷的殺氣,周圍黑暗的環(huán)境下這把手槍竟然散發(fā)著微弱的晶藍熒光,白若飛伸手接過槍柄,手指接觸槍柄的瞬間竟有接觸到冰塊的寒冷!
“悉!”白若飛收回自己的手,雙手互相揉搓,“這槍怎么回事,這么冰!”
路子涵將槍收回風衣內(nèi),回答說:“它是采用‘不融冰’打造的槍件,可惜這種神鍛的技術(shù)幾千年前就失傳了,手持這把槍的人必須要佩戴這樣的手套,要不然手可就得截肢了。”
女孩伸出右手給白若飛觀察她佩戴的手套,通體漆黑,和普通手套看起來沒什么區(qū)別。
“這副手套是九宗里的鍛造師制作的,和我們社會上的那些鍛造器械的鍛造師不同,九宗里的鍛造師用的是……”路子涵雙手在白若飛面前做個撒花的動作,俏臉露出驚喜的笑容,眼睛彎成月牙,“Magic!”
白若飛下意識地被女孩搞怪的動作和表情逼出嘴角上揚,目光閃躲地投向虛空。
“這把槍被命名為‘末世千寒’,九宗在2000年去歐洲的一次任務(wù)執(zhí)行中在一座皇室的古墓里發(fā)掘出來的。它的彈夾不需要裝填子彈,這把槍扣動扳機的瞬間,槍口周圍的空氣里的水分就會被凝結(jié)成冰晶,然后沿著彈道發(fā)射出去,威力足夠洞穿一米厚的混凝土墻壁?!?p> “你們就不怕哪天被警察叔叔捉去坐牢嗎……”白若飛小聲地說。
路子涵竟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我們手中所掌握的這些武器不是用來對付人的,末世千寒的子彈對帶有靈力的個體都能造成傷害,包括妖?!甭纷雍p聲地對著夜空吐息,“加入了九宗,就等于你擁有了多一重身份。同時你也肩負著責任,與使命。”
“其他什么的我也不和你多說了?!甭纷雍p手向后撐著地面,“羲和修只是和我說你是個對我們很重要的人,還讓我務(wù)必把你騙進九宗里來?!?p> “你好坦誠……”
“為了你我可是服務(wù)區(qū)蹲了很久才蹲到你的那位兄弟好吧,然后就是你知道的事情了?!甭纷雍f,“不得不吐槽一下你們戰(zhàn)隊的人的技術(shù)不是一般的菜?!?p> “他要是聽到你這樣說他肯定要掀電腦了?!卑兹麸w笑笑。
“你們手上到底有多少關(guān)于我的資料?連我同學的游戲賬號都這么了解?”
路子涵扭頭看向白若飛,后者在女孩那雙漂亮眼睛的凝視下不自覺地閃躲,“只要九宗想知道的人,都可以查的出來。某種程度上來說,九宗擁有全世界的人的信息。”
“那美國總統(tǒng)呢?”
“這個你還是自己百度去吧!”
路子涵從衣服的口袋里翻出一顆大白兔奶糖給白若飛,“吃飯了嗎?”
“吃了,自己在家吃完出來走走?!卑兹麸w接過糖果,“謝謝?!?p> “我還沒吃呢……”路子涵故意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
白若飛不知怎么接下去,只好假裝沒看到。
“就這樣!明天你就跟我去九宗報道!”路子涵突然興奮地說。
“等等等等,學姐我好像還沒答應(yīng)你啊?!卑兹麸w說。
“那現(xiàn)在你就答應(yīng)我吧!”
“你別搞我?!?p> “我沒想搞你?!?p> “……”
白若飛沉默了會兒,眼睛垂下看向下方的街道,開口說:“這事情我要不要和我爸媽說一聲?!?p> “你問的這個問題很關(guān)鍵呀!”路子涵回答,“不能!”
“為什么?”
“如果能你要怎么和你爸媽解釋?說兒子我要去拯救世界了嗎?還是去參加妖怪夏令營?你看看電視上哪些超級英雄不都是隱藏在人群中哪怕是家人也得保密的?!?p> “我又不是在拍電影!”
“差不多?!?p> “?。俊?p> “沒什么?!甭纷雍p咳兩聲。
“抱歉,白若飛?!迸⑵綇?fù)狀態(tài)看著身邊的少年,語氣溫柔,“這是我們這些人的詛咒……因為不想讓無辜的人受到牽連,不想重蹈千年前那場戰(zhàn)爭的局面,所以我們只能盡量地隱藏自己,哪怕是最親的人,也不能告訴他們這世界的真相?!?p> “抱歉?!彼聊藭涸俅伍_口。
白若飛不再說話,他看著遠處城市散發(fā)的燈光,將漆黑的天幕映出幾度人間的光亮。
路子涵見白若飛久久沒有聲響,她也不再講話,扭頭看向虛空。
“其實,說真的……”白若飛開口。
路子涵立即把臉轉(zhuǎn)過來看著身邊的這個男孩。
“我也不知該怎么說,”白若飛的聲音低沉,目光一直凝聚在遠處城市上方的夜空,“你們的出現(xiàn)給我?guī)砹撕艽蟮捏@喜,我……”
白若飛頓了頓,繼續(xù)說:“我覺得自己很黯淡,身上沒什么優(yōu)點。學校里老師對我評價最多的就是不要拉低了班級平均分之類的,之類的話?!?p> 他的喉結(jié)動了動,眼睛藏在黑暗里,“我的老爸老媽是在外地工作……以前念初中的時候,特別羨慕那些放學有家長來接的同學。我也不知該怎么說,哈哈,突然和你說這些?!?p> 路子涵默不作聲,白若飛偷偷地瞅了她一眼。
“我就是很羨慕他們,”白若飛覺得自己心里深處的某一塊東西痛苦地抽搐了幾下,他盡力地想要擺出比較輕松的樣子,“我看過很多小說,也看過很多電影。我覺得那里面的主角都很牛逼,他們很多的都是起初和現(xiàn)在的我差不多的年齡。當然,我知道那些不是現(xiàn)實。但我真的,真的很想哪天成為那樣拯救世界的人物。在生活中的那些曾經(jīng)沒怎么注意過你的人在那一刻都會站在你的背后瞻仰……”
“我也想成績能考個全班第一,年級第一什么的!但我再怎么努力我也做不到?!卑兹麸w苦笑地說,“我也想老師能多表揚我,同學能稱贊我。起碼他們心里給我這個人留有那么點地方……誰不想被人夸,被人說厲害。但在我的十八年里,除了我父母外,很少人夸過我了?!?p> “因為成績不算優(yōu)秀,也沒什么擅長的,要顏值沒顏值,家里沒礦。所以吶,在人群里我真的沒什么存在感啦?!卑兹麸w撓撓鼻子,“有人說,一個人是否真正的活過是由身邊的人決定的……例如在一個人逝去的時候能有多少人會為他流淚。”
“你們給我?guī)硪环N感覺,一種我很重要的感覺,世界沒了我就不轉(zhuǎn)了的感覺。在這個世界的設(shè)定崩塌的同時,我像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卑兹麸w輕聲說,黑暗里一道晶瑩的痕跡悄悄地流下。
風輕輕地吹著,漆黑建筑里能聽見風穿堂而過的聲音。
“這就是所謂的青春期煩惱嗎?”路子涵笑著說。
白若飛一愣,本來有些莫名傷感的自己在聽女孩這么一句調(diào)侃后,傷感什么的都被抹去大半。
“哎呀呀,你說的好入戲鴨。”路子涵突然伸手捏了捏白若飛的臉,“等你高考結(jié)束后你的煩惱就少點了!這才幾歲就訥說什么死的活的,你傷感文學看多了吧!再說,要是哪天你真的死了,我會在你墳前痛哭的!”
白若飛被她整的哭笑不得,什么負面能量全都被抽走了,“呸呸呸!好晦氣!”
“說了這么多廢話,話說兄弟你決定好了沒???”
“我猜如果我還是拒絕的話,你們下次是不是會綁架什么的?”白若飛小心地試探道。
“不會?!?p> “不會嗎?”
“我明天就可以直接把你綁去。說不準你今晚睡覺突然腦瓜一疼,醒來就到那里了?!甭纷雍荒樥J真。
“喂喂喂!你可別亂來哇,要是誤傷了這么辦!”
“傷了再送去醫(yī)院咯,嚴重的話頂多植物人。”
“植物人???”白若飛嚇死,“我還不如被你直接敲死算了?!?p> “就這樣了,明天我去接你?!甭纷雍瓟[擺手。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我快餓死了。”路子涵直接打斷白若飛,站了起來,“陪我去吃碗面吧!坐在這里這么久有點冷,著涼的話可就不好了?!?p> 白若飛的臉藏在陰影里,他慢慢站起身來。轉(zhuǎn)身時順便看了最后一眼遠方的燈光,最后跟著女孩走下了樓梯。
“命運么?”男孩輕聲說。
女孩停下腳步,扭頭看著他:“你支支吾吾說什么呢?”
男孩抬起頭對女孩露出微笑:“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