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xué)堂里來了位神仙般的人物,舉手投足典雅有范,話音輕柔,身上帶著淡淡的水仙花香,不少男學(xué)堂的人過來就為了一睹芳顏,為此他們編盡了各種借口,甚至有人想買通小船兒,打聽水仙的消息。
對于這些輕狂的登徒子,小船兒自是不大理會,可此刻她也身兼紅娘使命,在茫茫人海中替水仙覓一位有緣人。
“嘿!最近找你的人可真多……”阿黎指尖晃著空酒壺,眼睛望著正在給人打酒的小船兒,不耐煩的說道。
“都是為了水仙來的,托她的福,我多賺了不少錢。”小船兒麻利地接過阿黎的酒壺,又瞥了他一眼,“難道……你也是為了她來的?!?p> “聽說是位傾國傾城的佳人,才識卓絕又大方,家里跟有開不完的金礦似的,隨便一打發(fā)都是一銀元?!?p> “你打聽得很清楚嘛!”小船兒聽完就笑了,心想這些錢要是一夜間變成水仙花,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哭呢?
“這樣的神仙人物還需要打聽嗎?村子里說的都是她,不過我很好奇,你跟她是怎么認(rèn)識的?”
“路邊認(rèn)識的?。 毙〈瑑簩⒀b滿的酒遞過去,“酒滿,送客?!?p> “你這學(xué)的啥??!”阿黎信步離去,小船兒忽然一想阿黎人品相貌都不錯,說不準(zhǔn)他就是水仙的有緣人,這念頭一來,小船兒趕忙追過去,與阿黎約了時間,明著邀請他賞花,私下里卻想著撮合倆人。
那日,水仙穿著一襲淡黃色的裙裝,發(fā)間別這一枝水仙發(fā)簪,她一進學(xué)堂,大家視線就圍了過來,繡蘭在邊上嘲諷道:“不過是擦了香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阿爸讓人從上海帶了好些過來,我都擦膩了!”
盡管繡蘭酸言酸語的,也無法掩蓋水仙不濃不淡的體香,與水仙在一塊,身心愉悅有如陰天里微風(fēng)拂面般清爽干凈,又似雨后曠野恰到好處的生機盎然,總之水仙的存在,是令人心情愉悅的。
上課至一半,白旭又出現(xiàn)在窗戶邊上,大家揣測他是為了水仙來的,可小船兒卻猜到另一個原因,那就是水仙與他畫里人一模一樣,是個人都會好奇。
這幾日,小船兒也在有意避開白旭,因為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水仙是怎么來的。
“小船兒,你看,白旭先生又來了……”秋子拉了拉小船兒一角,發(fā)覺留意到他時,白旭臉紅著離開了!
水仙微微轉(zhuǎn)過頭,她熟悉白旭的氣味,也記得他畫畫的樣子,忽然她拽過小船兒的手,與小船兒耳語道:“我想是他?!?p> “是他,白旭先生?!毙〈瑑河行┡d奮,不小心說得有些大聲,擾了課堂秩序,兩人被講桌上的白旭先生敲了戒尺,罰了出去。
“不聽也罷,我也不喜歡聽他的課。”小船兒揉了揉掌心。
“你似乎不喜歡何老先生?!?p> “他是我前世的仇人,今生看著也不像好人!”
“怎么說他今生也不像好人?”
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小船兒說出了她聽到的八卦,“他都快五十了,還娶了個十八歲的姨太太,聽說那女的是這兒的學(xué)生,無父無母,說是這兒的學(xué)生,其實是在這兒干活的,一定是被逼的?!?p> “沒準(zhǔn)是你情我愿的呢!”
“那也是老色鬼……”在小船兒嘟起小嘴,說話間兩人就來到了教務(wù)室,白旭正巧從里頭走了出來,一看到水仙,白旭愣住了,他從未近距離見過水仙,這一見魂被勾去了大半。
“你喜歡我嗎?”水仙突然開了口,而且一開口就是這樣的話,驚得小船兒不敢聲張,白旭更是手足無措,唯恐說錯了一句,就傷了美人的心,可若是一口答應(yīng),又顯得自己不夠得體。
“我喜歡?。∵@話你剛剛不是問過了嗎?”小船兒忙替水仙解圍,人漂亮做什么都是可以解釋的,此刻只能把水仙當(dāng)成一個不諳世事的無邪少女來看。
“你們……你們不上課……”過了半晌,白旭才找出話來。
“被先生轟出來了!我們正沒去處,還請白旭先生帶著我們轉(zhuǎn)呢!”小船兒想自己還是當(dāng)紅娘的料,牽起線來這么順。
“好?!卑仔翊饝?yīng)得十分爽快,繞了慶星堂一圈,三人也就親近了!臨近傍晚時分,小船兒突然想到與阿黎的約會,就找了個借口離開。
“阿黎那邊怎么交代呢?”小船兒一面走著,一面苦惱著如何應(yīng)付滿懷期待的阿黎呢!
她與阿黎約在發(fā)現(xiàn)水仙的小院,本想著此處僻靜好談心,如今從墻縫里看到阿黎的背影,真不知如何應(yīng)對!
“怎么只有你一個人?”阿黎聽見動靜,又見小船兒遲遲沒進來,就猜到此事黃了,就打趣說:“我也料到你這紅娘是不合格的,對方要真是大家閨秀,哪能就這么被你約來。”
“是是是……我的阿黎警官,就你有先見之明?!币姳话l(fā)現(xiàn)了,小船兒索性就大大方方走進去了,“水仙有別的事來不了,我們?nèi)ネ饷孀咦甙?!?p> “先別走,你看這兒多奇怪?。 卑⒗璀h(huán)顧周圍,覺得此處怪異的很,都入夏了,這兒的水仙花還開得那么嬌艷,他瞧見地上的畫紙,只見紙上有一抹血跡,正想拿起來,又被小船兒叫住,“這邊陰冷,去外邊吧!”
“知道陰冷,怎么還約在這兒?!?p> “我也沒想到此處這般冷,快出去吧!”看阿黎沒有放下自己的目標(biāo),小船兒怕水仙的秘密被戳破,就忙拽著阿黎出去,兩人拉拉扯扯從墻縫里爬出去,一個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來的何老先生。
“真是不知羞恥?!焙卫舷壬鷧柭暫鹊?。
小船兒被這般呵斥,心里多少有些委屈,可又不想把事情鬧大,就吞忍了過去,可想到他那十八歲的姨太太,就在背后啐了他一口。
阿黎見狀,笑得合不攏嘴,他說道:“想不到你還有這一面?!?p>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小船兒抿了抿嘴巴,臉上的表情像是惡作劇得逞過后的小孩,十分得意。
“我早該發(fā)現(xiàn)了你多人多面,瞧你在那位胡醫(yī)生面前,可是嫻靜得很?!?p> 小船兒一聽胡醫(yī)生,心里就打了結(jié),半晌不說話。
“話說回來,你最近也很少往哪兒跑了!”
“我……我又沒病玩,成天往那兒跑做啥!”小船兒說話吞吞吐吐,都不知道自己在說啥,仿佛大腦沒了意識,全憑嘴巴。
“說起來自從我表妹來了以后,她那兒的女病人確實是少了不少。”阿黎似乎猜中了小船兒的心思,卻不肯點破,“難怪我們家茜茜剛從國外回來,在上海沒住幾日就跑來了,原來是怕……”
“她愛回來就回來,我對胡醫(yī)生只有敬重……你少胡扯……”小船兒眼睛含著淚,吐出的每個字都在抖,那是一種不知是氣還是羞,想發(fā)泄卻無處可泄的感覺。
阿黎自覺失言,她沒想到小船兒那樣較真,便開解說:“其實我知道,你對他不過是向往,所以不用刻意避開。”
“我知道,那不是愛,至少不是刻骨銘心的愛,我只有不見他就會忘了他,可是……我還是不敢想他。”說著,小船兒有些委屈,這種類似于崇拜的心情,著實難懂。
“那就去見他吧!”說完,阿黎扯著小船兒的袖子,離開了慶星堂。小船兒并沒有反抗,阿黎魯莽的舉動像是個給了她一個機會,她終于有機會可以正視自己的情愫。
可一會到那個院子,小船兒就害怕了,她心跳得很快,卻也不是緊張,到了這里阿黎也不再鼓動,這命運的門檻總得自己跨過去吧!
小船兒幾乎是閉著眼睛的,對于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來說,眼前的臺階猶如惡魔的巢,明知不可進卻充滿誘惑力。
“茜茜?!彪S著阿黎一聲大喊,小船兒才意識到自己進了院子,迎面笑盈盈走來的女孩,就像那絢麗的玫瑰,熱情而奔放。
“喏,給你介紹下,小船兒?!卑⒗枰皇种钢〈瑑?,隨后又伸手介紹了茜茜。
“您好?!避畿缟斐鲎约豪w細(xì)潔白的手腕,小船兒知道這是西方的禮節(jié),卻因為緊張忘了該怎么回禮,茜茜只得尷尬收回手去,說:“常聽表哥說起你,就想見見你。”
阿黎補充解釋道:“茜茜在這兒沒有朋友,她對象又是個悶葫蘆,我只能尋你給她做伴了!”
阿黎話音剛落,茜茜就嬌嗔道:“他也沒那么悶?!彪S后,她主動拉起小船兒的手,往里屋里走去,那是小船兒一個外人不能進去的地方,可茜茜就像這里到女主人,介紹著她的宅院。
胡醫(yī)生聽見外面有動靜,這才走出來看看,看著他眼圈發(fā)黑,手上拿著一卷醫(yī)書,昨晚又為了醫(yī)術(shù)熬了個通宵,似他這邊中西合璧的學(xué)子,若是不好好消化自己的學(xué)識,只是生搬硬套,腦子就會凌亂掉。
“小船兒,許久沒見到你了,聽說如今你也上學(xué)了!”
“是……剛學(xué)了點皮毛。”小船兒被問得猝不及防,說話都支吾了!
“女孩子識點字也好。”
“你?。∽约鹤x成這樣,又老叫別人讀書,莫非前世是書蟲,快去睡吧!兩只眼睛都在打架了!”說話間,茜茜扶著胡醫(yī)生進屋,又念叨了一陣子才出來,見兩人親密模樣,小船兒心里澀澀的,有些失落,但要說痛苦,其實也說不上,此刻她只羨慕茜茜,能遇到如此良人,而自己的歸宿還不知道在哪兒?
“怎樣,其實也不是見不得吧!就是你自己心里有個坎,不想見罷了!”
“算你厲害,在別人心上捅刀子,還把自己粉飾成圣人。”
“不得了了,讀了書以后說話就夾槍帶棒的,惹不起。”
小船兒被阿黎這滑稽的語調(diào)逗笑了,說起來她也是孤獨了些,想有個知心的伴兒。小船兒忽然想到水仙獨自在小院修行,內(nèi)心應(yīng)該是更為孤寂吧!
從胡醫(yī)生那兒回來后,小船兒心情突然變得極好,那是一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仿佛是連著下了幾日陰雨,突然見到陽光的感覺,于是她欣喜坦蕩走進陽光里。她迫不及待的想把這感覺告訴水仙,卻在第二日被水仙告知她與白旭互許終身。
這一切來得突然,小船兒驚訝多過于驚喜,不過她還是由衷替水仙高興,愿她早日修成正果。
傍晚下了課堂,水仙便去找白旭,小船兒孤零零一個人也不在逗留,她懷著莫名失落的心情走出慶星堂,可沒多久她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望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阿黎,他正在附近徘徊著,似乎正等著人,又似乎只是在四處瞎逛。忽然間,他望向慶星堂的大門,看到了正盯著他看的小船兒。
“干嘛這樣看著我?”
“你在這兒干嘛?”
“我想來想去,還是想看看那個傳聞中的大美人……所以……”
“無恥之徒,好色之徒……人家跟白旭先生在一塊,可瞧不上你這樣的登徒子……”
“白旭?!贝藭r,小船兒身后傳來一陣咳嗽聲,她回頭一看正是何老先生,他那嚴(yán)厲的眼神著實把小船兒嚇一跳。
“怎么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毙〈瑑好约旱男⌒呐K,總感覺不安,她試著呼了一口氣,調(diào)節(jié)呼吸。
那天夜里小船兒睡得不大安穩(wěn),她夢見前世的自己遭萬人唾棄,人人喊他是克星災(zāi)星,好在阿母聽見她的呼喊,忙把她叫醒。
因一夜沒睡好覺,小船兒一路瞇著眼睛,昏昏沉沉到了學(xué)堂,這剛進課堂就忽然聽得一聲尖叫,這一定神就見繡蘭衣衫不整躺在血泊中,邊上何老先生的褂子沾滿了血,身上正發(fā)著抖。
“繡蘭……”小船兒原想著繡蘭還有救,走過去一看只見她胸口插了一支發(fā)簪,血液已經(jīng)凝固。
“啊”隨著又一聲驚叫傳來,課堂里涌進來許多人,秋子瞪大了驚恐萬分的眼睛,“何老先生,何老先生殺人了?!?p> “不,我沒有……”一向以威嚴(yán)自居的何老先生,此刻如落街老鼠般驚慌失措。
“小船兒都看見了,是不是……”秋子話音剛落,大家的目光轉(zhuǎn)向了秋子。
“我來時,她就已經(jīng)這樣了?!焙卫舷壬倏谀q,只能用求助的眼神望著小船兒,這根救命稻草。
“小船兒,你別怕,我叔叔是警察局局長,只要你說實話,我們都能護著你?!?p> “我剛剛聽見一聲尖叫,再進來就是這幅樣子了?!?p> “屋子里還有別人嗎?”
“沒有了?!毙〈瑑簱u搖頭。
“我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剛剛屋里沒人,我……我……”
“一定是你這個老色鬼,見色起意,家里娶了個十八歲的姨太太還不夠,又來禍害繡蘭,我……我這就去喊我叔叔來。大家,不能放過他?!?p> “對對對……”此刻學(xué)生們跟著起哄,將何老先生五花大綁送進警察局,引得路人爭先觀看。何老先生被人敬重了一輩子,此刻的光景巴不得找地縫鉆進去。
可小船兒的心此刻卻不安寧,事實上她也沒看見啥,但就這么幾句話,似乎就鐵證如山了。到了警局,小船兒作為重要人證登場,但來來回回也只說了不超過十句話。
她第一次在警局里看到阿黎,像只受驚了的小鳥,幾乎是要哭了出來??赡菚r候人好多,她不敢哭,只是愣愣看著阿黎,后來是阿黎帶著她回家。
回去后阿母聽說學(xué)堂出了事,就說什么也不肯讓小船兒在上學(xué)了,連著一晚上都在念叨女孩子名聲最是緊要的。
在家留了兩日,小船兒聽說何老先生撞了墻,心里大驚忙去找阿黎問情況。
“審訊的時候,老人家一激動就去撞墻了,我瞧著情況不大對,就先請老胡過來看看,后來他太太來了,兩人哭了好一陣子,看樣子是對恩愛夫妻。”
“那他怎么還納姨太太?”小船兒越發(fā)疑惑了,總覺得這是不簡單。
“這是人家的私事,我也不好過問?!卑⒗杞o小船兒遞了杯茶水,他沒想到小船兒會突然上門,一個人住的房子總歸是有些亂,他看著自己桌上來不及收的書籍和筆記,想收又不敢收,“不如我們?nèi)ネ饷孀咦撸@屋子里就我一個人,呆久了對你名聲不好?!?p> “也是,我光顧著著急,倒忘了你是一個人獨居的?!?p> “我看你這樣恍惚,那天一定是嚇壞了吧!”
“我就聽見一聲尖叫,進去后繡蘭血都凝固了,還沒反應(yīng)過來,何老先生就被送進來警察局,總覺得恍恍惚惚的,心里很不安?!?p> “你說你進去后,繡蘭血都凝固了?!?p> “是??!”小船兒捋了捋思緒,回憶起當(dāng)時的情景,“怎么會那么快?血液不該這么快凝固的。”
兩人將這事琢磨了一番,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于是他們回到警局,想在和何老先生聊聊,卻在警局遇見了何老太太與一懷抱著孩子的年輕少婦。
“何老太太,你又來看你丈夫??!”
“唉,這老頭子倔的很,說撞墻就撞墻了,也不想想我們孤兒寡母的?!焙卫咸徽f完就掉眼淚,邊上的少婦也跟著哭了起來,小船兒原想他們是婆媳,沒想到少婦一開口才知,她就是何老先生新納的姨太太小潔。
“何老先生雖然嚴(yán)肅,卻是個好人?!毙嵞ㄖ蹨I說,“我……我本不想說的,黎警官,可如今為了何老先生,我怎么也得說了。我原本是大家閨秀,在慶星堂讀著書,后來遇人不淑,那人原是攀龍附鳳的男人,見我家道中落就甩了我,甚至……連孩子也不認(rèn)……”
她搖晃著手中的孩子,哽咽說道,“我本欲尋思,是先生說我生命可貴,不該為了人渣舍棄自己?!?p> “后來那老頭子跟我說了這事,我尋思著我和他無兒無女,若是有個孩子進門,也不會老無所依,就讓他納了小潔,這樣這孩子生下來也不會讓人指指點點?!?p> “只是讓何老先生白白承擔(dān)了罵名?!?p> 聽完白潔的話,小船兒忽然有些后怕,若是何老先生一頭撞死了,自己這一輩子也不會安心的。
“那個人渣是誰?”阿黎接著問。
“是……”
“事到如今,沒準(zhǔn)這人就是誣陷何老先生的人……”
“是……”小潔眼睛里滿是遲疑,眼淚嘩啦啦只掉,那畢竟是她愛過的人,怎么也不舍得傷害他。
何老太太抓著小潔的手,懇求說:“小潔,我本來也不想逼你,可是我家老頭子還在受罪呢!”
“是白旭?!?p> “白旭,水仙……”小船兒急忙往慶星堂里趕,生怕晚了一步,水仙就會萬劫不復(fù)。
可到了那兒,水仙猶如屏蔽了小船兒一樣,她說什么水仙都不信,最后還氣惱的想趕走小船兒。
“小船兒,是什么人跟你說了這些?!卑仔褚廊宦龡l斯理的說著話,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我想可能是誤會,我愿意和她對質(zhì),話說清了就好?!?p> 白旭一副受了委屈卻不忘講道理的樣子,反倒讓小船兒有些看不清了,水仙對她一反常態(tài)的冷漠,仿佛他們從未親密過,從未無話不說。
她茫然的離開了慶星堂,回頭望過去,慶星堂冷冷清清。
“我剛來的時候這里不是這樣的!”
“看著真像個鬼宅?!卑⒗柽@才說了話。
“大白天你說啥呢?”
“這大門都陰森森的,哪像個學(xué)堂??!”
“這……”小船兒往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探了探,慶星堂果然罩著一層陰氣,“阿黎,你在外面等我。”
說完,小船兒跑進了慶星堂,她穿過一層白霧,聽見一個女人又哭又笑,然后她看見了一個女人求著一個男人不要走,最后被他用枕頭捂死,最后被埋在了水仙花叢下。
“這是水仙的記憶,原來她是鬼。”小船兒忽然感到呼吸困難,她一抬頭看見了那個捂著被子的男人正是白旭。
隨后,她聽見了一個男人的求救聲,順著聲音來到了水仙花叢。此刻,水仙已經(jīng)換了一張臉,正滿眼通紅的看著白旭。
“鬼,鬼……放過我吧!素蓮,你看我總是來看你,我是想你的……放過我吧!”
“我本來也想放過你,我差點就信了你的溫柔,可是當(dāng)我看到你為了錢去謀害另一個女孩子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還是你?!?p> “不是的,素蓮,是她們自作多情纏著我,我沒辦法……我……我錯了……我不想死……”
“死,死太容易了,我會把你囚禁在這里,讓你形如枯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要,不要……”白旭在惶恐中臉色越發(fā)蒼白,手指開始干枯。
“水仙,這樣做會損壞你的修為的。”
“你怎么回來了?”
“我看到了慶星堂的陰氣?!毙〈瑑鹤叩剿筛?,仔細(xì)端詳眼前這張臉,盡管它與畫中水仙長得不同,但眼神卻是相似的,“水仙,土地公爺爺讓你來找我,一定是想讓我?guī)湍悖月犖业脑?,放下這一切吧!”
“他拋棄了我,又殺了我?!?p> “可你要是殺了他,就是造業(yè),讓自己雙手沾滿鮮血,那種感覺很痛苦,因為我也曾差點害死一個人。就讓人間的罪制裁他吧!因為有個人需要他認(rèn)罪。”
“我本不想殺他。看看他的模樣,著實令人惡心?!?p> “小船兒?!卑⒗铔_了進來,抱住了虛弱的小船兒,“沒事吧!”
“剛剛起霧了,我可能是吸了太多霧氣……”小船兒以一個凡人之軀,沖撞了陰氣,身體多少有些受損,但好在大家在水仙花叢挖出了素蓮的尸體,好生安撫后小船兒身體也有了好轉(zhuǎn)。
一切都塵埃落定了,那天何老先生聽聞白旭和水仙在一起,怕水仙重蹈小潔的路,就和白旭攤牌,不曾想白旭卻搶先一步,他先后約來繡蘭與秋子,利用兩人對他的愛慕之意挑起爭端,在兩人爭執(zhí)時拔起了秋子的發(fā)簪,捅死了繡蘭,隨后又以幫秋子掩蓋罪名為名,約來和何老先生,讓秋子躲在暗處等待適當(dāng)?shù)臅r候發(fā)出叫聲。他料定,把繡蘭偽裝成被侵犯的模樣,就不會有人懷疑秋子了。
處心積慮卻逃不過天理,靠著樣貌與才情一路攀龍附鳳的白旭,被水仙一嚇,一夜蒼老,變得瘋瘋癲癲的……
但小船兒心里總是愧疚,于是她攛掇著阿黎來探望何老先生,看著他額頭的疤,半晌不說話。
何老先生見場面窘迫,便笑道:“我原也恨你,可我撞墻之后遇到了土地公,他說我和你前世有冤,今生總得還一遭。”
“那你不恨了!”
“哎,因因果果,死了就啥也沒了。本來我對活著也沒什么欲求了,可是土地公說活著才能看到希望,死了才真是沒結(jié)果,有時等一等,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p> “現(xiàn)在倒是想明白了…之前在警局可嚇?biāo)廊肆恕焙卫咸镏豢跉猓粗坪跏谴蛩愕热俗吡?,再好好教?xùn)自家糟老頭。
人真是奇妙,一碗孟婆湯后,一切便重新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