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結(jié)俗事,白絕走在人間,明顯感覺與天界不同。
靈氣上,大抵只是相差一點,差距不大,但百姓的生活,卻明顯差別許多。
天界,凌霄城百姓且不說,就算一向是物產(chǎn)貧瘠的桃源國,其實也是還不錯的,雖然窮,冬天也凍死人,卻少有餓死的,再沒糧食,也有草根樹皮吃。
雖然也有些野獸侵襲,甚至是偶爾有些剛開智的妖魔,但畢竟不常見,幾年才會遇到一次,偶爾運氣好,有天將遇到了,順手宰了下酒,可能有的人,一輩子都沒見過妖魔長什么樣。
不只是妖魔,像瘟疫這些,雖然時常也有,但一般都鬧不大,倒不是各處的仙人都多體察百姓,而是事情真鬧大了,掩不住了,傳到玉帝案頭了,就會安排瘟部的仙將,收納瘟氣,不至于像人間,動不動就席卷幾州幾府,沒半點辦法。
哪像人間,同樣是沒有風(fēng)調(diào)雨順,還動不動就有水旱兩災(zāi)、蟲災(zāi)瘟疫……
這還是好的,畢竟秦始皇一統(tǒng)七國了,如果是戰(zhàn)國時代,一場戰(zhàn)爭,就讓趙國男人死了四十萬,百姓簡直更是沒有活路。
而這樣的情況,再過些年,始皇帝死后,陳勝吳廣起義、劉邦項羽楚漢相爭,就又要出現(xiàn)了……
武陵郡。
白絕站在城中一處樓頂,看著城中販夫走卒,看著那些衣衫破舊、為生計行色匆匆的人……
年青的男人,帶著新婚妻子,背著采集的木柴、野蒜來城中販賣;
城中幼小的孩童,坐在爺父懷里,好奇地看著這個世界。
眼前生機(jī)熱鬧,但在樓頂靜立的白絕眼中,卻只看到骷髏行走,死氣彌漫。
不是這城、這人有什么問題,而是白絕想到了他們的命運。
別的不說,單只是楚漢相爭時,一場彭城之戰(zhàn),就是那個劉邦掏了項羽老窩,結(jié)果正慶功時,六十萬大軍被項羽率三萬大軍一朝覆滅,逃跑路上,把妻子、兒子都接連踹下車的那一戰(zhàn),白絕依稀記得,似乎是殺得江河都被尸體堵住了。
眼前這滿城的人,到時又能活下來幾個人呢?
而且,這還只是結(jié)束亂世的必須之路,殺戮再甚,也好歹可以說是沒有辦法,亂世之中,可不就要爭出最強(qiáng)、最有韌性的那一股勢力,最終一統(tǒng)天下么……
中原代有英雄出,各苦生民數(shù)十年。
可沒有“英雄”,以至異族來犯,就更是可怕……
就算自己斷絕仙路,邁入人間也沒用,在這個仙妖的世界,天下的紛爭,還算不得什么,真要是哪天人道衰敗,妖魔入侵,來個金翅大鵬那樣的妖怪,一口吞下一國之人,都不是稀奇事……
白絕站在高臺,在城中靜看了兩天兩夜。
走出武陵郡時,心里似乎多了些東西,又似乎和原來一樣。
白絕看了看城門上的“武陵”二字,搖了搖頭,也不再馭風(fēng)而行,而是放著老虎,任由它在前面自由自在地跑著,自己在后面一步一步走向桃源谷。
路上,老虎見到行人,就跑回白絕身邊,嚇壞了不少行人,以為白絕是山里的老虎精,即使有權(quán)貴子弟出游,身邊有護(hù)衛(wèi),也是如臨大敵、不敢招惹,倒是省了白絕許多功夫。
一路來到那天來到的村子,白絕又遇到了那個對村民父子。
“神仙爺爺!我們這里是陶家村,我叫陶豕,這是我爹,叫陶大豕,神仙你是出山來接引善人義士上天享福的么?”
再一次見到白絕,年青的農(nóng)夫很是興奮。
白絕見了他,笑問道:“嗯,你這名字倒是有趣……”
“嗨!還不是我出生時,村子里我爹他們抓了只豬豕回來,就給我起了這個名,我爹本來沒名字,我有“豕”這個名字后,他就跟著被人叫‘大豕’了,村里‘老豕’、‘黑豕’、‘瘦豕’、‘白豕’都有許多呢……”
跟這對父子聊了會,陶豕見白絕神色和善,就壯著膽子問道:“神仙爺爺,你能帶我跟我爹娘一塊上天么?”
“怎么,你也想修仙、以后長生不老?”
“那倒不是?!?p> 陶豕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就是小時候我爺,總說起大王們老是愛打仗,一打仗,就搶糧食,抓壯丁,一年仗打下來,村里十家有四五家都要死男人,要是打個幾十年,幾郡幾郡的男人都要死外面回不來……我就想著,要是能跟著仙人上天,天上肯定是沒仗打的吧?到時候我爹娘也不用老了沒人養(yǎng)。小時候村里就有個老頭,說是他三個兒子,有兩個都打仗死外面了,剩下一個還被附近的盜匪給殺了,他老了沒人養(yǎng),就自己上吊了?!?p> 白絕本來想說,自己也只是個小小的修行者,幫不到許多人。
可話到嘴邊,看著這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年青農(nóng)夫,眼里的那股希冀之色,就說不出這些話了。
兼濟(jì)不了天下,還兼濟(jì)不了幾個無辜百姓么?。?p> 白絕深吸一口氣,把心里這幾天積郁的煩悶壓下,微微點頭道:“上天可沒那么容易,很麻煩,而且說不定還要冒著生死的危險……”
“我不怕!”陶豕激動道,“只要能避開那些兵災(zāi),神仙爺爺讓我做什么都行!”
白絕摩挲了會腰間的佩劍,仰頭看了會天,這才搖頭,邊走邊笑道:“你要是能跟在我后面,我就讓你避過兵禍戰(zhàn)燹,帶著父母安度晚年!”
說罷,帶著老虎向著桃源谷大步走去。
陶豕神情激動,拉著父親跟在后面,兩人常年勞作,瘦歸瘦,耐力卻是極好的,一路跌跌撞撞跟著,在白絕有意放慢腳步的心思下,也沒落在后面,很快就來到了桃源谷外。
白絕指著桃源谷中:“這谷中,方圓大抵有數(shù)十里,不過都是些樹林野獸,你們?nèi)羰悄茉谶@里面耕種居住,就足以避過人間戰(zhàn)火,若以后有緣,你我說不定還能相見?!?p> 說罷,馭起狂風(fēng),帶著老虎直接進(jìn)了桃源谷。
陶豕臉色脹紅,用力地握拳頭:“這里面我跟黑豕他們來過,怎么就沒有想到?!要是咱們村都藏到里面,外面官府再打仗抓人,肯定就找不到咱們了!”
陶大豕這時也放下心來,自己命賤,又不是什么王侯將相,哪能有神仙來接自己上天,現(xiàn)在白絕把他們帶過來,給指了一條避亂之谷,反而讓他一直擔(dān)著的心,放了下來。
父子倆在谷口商量了好一會,才往陶家村趕去,找到村長和其他村民,說了這件事。
一聽說是前幾日“神仙”給指的路,村子里分吃了那兩個饅頭的村民,就都再無遲疑,決定要在谷中開荒。
村長陶木工看了看眾人,用力點頭道:“好!咱們以后農(nóng)閑時,就偷偷去那邊開荒!這消息不許跟任何人講,嫁去外村的女兒都不許講!那個地方么,既然聽大豕說那谷口兩邊都是野桃樹,就叫那山谷叫做……
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