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法醫(yī)呢？高梁環(huán)顧了一周，只見崔立偉和尸檢中心的工作人員，并不見洪家業(yè)的身影。
“他有事先離開了。東升馬上也到，你們先在這兒等一會兒?！贝蘖ヮ^也不抬地說。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高梁走到崔立偉的身邊，和他一起觀察眼前這具尸體。
“我發(fā)現(xiàn)這些尸體大部分都是被獵槍或者霰彈槍打死的。有些是擊中要害，當場死亡；有些則是因為失血過多。其中有兩具尸體背后有摩擦傷，應該是死后被人拖拽過?！贝蘖ポp輕地翻過尸體，向高梁他們展示尸體背后不規(guī)則的擦傷痕跡。
高梁仔細看了看，“剛才王德金也說過，那群匪徒將一二樓拐角處的尸體通通拽回財務室。不過他只聽到了聲音，沒有見到實際的場景?！?p> 崔立偉點了點頭，“那就對上了！”
黎麥有些不解地問道：“可是這群匪徒為什么要這么做？把尸體弄進財務室，不是更耽誤時間嗎？”
高梁搖頭，他也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斑€有其他發(fā)現(xiàn)嗎？”
崔立偉把他引到一具尸體前，“這具面部被損毀嚴重的尸體左手的掌心有很多老繭，而且形狀是橫向的，非常像經(jīng)常手握扳手等工具所造成的。我猜測，這個人主營職業(yè)應該是個汽車修理工，看他們開著進口吉普去搶劫，更能印證我的猜測?！?p> 高梁帶上手套，仔細觀察這具尸體。他按照崔立偉所說，翻開了尸體的右手。手掌處有幾道橫紋老繭，虎口處也比較粗糙，還有一些龜裂和細微的傷痕，指甲里也有清除不凈的油污……的確是汽車修理工的一雙手。
高梁直起身來，“看來這個歹徒的形象越來越明確了，是一個從事汽車修理、面部特征明顯、有犯罪前科的人。我們只要按照這個條件去尋找，或許會有什么線索！”
崔立偉嘆了一口氣，“其實這些痕跡就擺在這里，洪家業(yè)如果認真檢查，不會看不到的?！?p> 高梁有些驚訝地看著崔立偉，他這個人從來不會多說一句閑話，但凡有句開玩笑的話，都是自己先聊閑，難得聽他對別人有什么評價。
崔立偉自覺失言了，便不再言語。
李永秋一直站在不遠處，皺著眉頭，看著這幾具尸體。他提出一個思路：“這些歹徒把尸體拉回財務室，恐怕是為了清點現(xiàn)場?！?p> “什么意思？”眾人非常不解。
“當天晚上，按照歹徒提前踩點得到的信息，應該是有六個保安；可是因為有個門衛(wèi)跟他們一起喝酒，實際上到達現(xiàn)場的應該是七個人；王德金逃跑了，而歹徒又殺死自己同伙一個人。這么算下來，現(xiàn)場應該有七具尸體，這和匪徒最開始掌握的情況是一樣的。所以他們沒有再搜尋，也就沒有發(fā)現(xiàn)王德金還活著?！?p> “可是他們沒有必要把尸體都聚攏在一起?！崩棼溸€是不解。
李永秋想了想，給出一個貌似合理的解釋：“他們第二次發(fā)生槍戰(zhàn)的現(xiàn)場與財務室距離不遠，與其讓尸體散落著，在昏暗的光線下無法辨別，還不如都聚集在財務室也方便他們補槍，確保受害人死亡。”
高梁擺了擺手，“這暫時都不重要，等歹徒到案后自然會知道他們?yōu)槭裁催@么做?，F(xiàn)在這具被遺棄的歹徒是咱們唯一的突破口。我馬上報給毛大隊，讓他向全市、全省范圍內(nèi)發(fā)送協(xié)查通報，看看有沒有符合這個人特征的人！”
崔立偉點了點頭，“你們先撤吧，東升已經(jīng)來了?！?p> 高梁回頭一看，楊東升果然換好了防護服，站在門口?！澳氵^來了？二隊的案子結(jié)了吧？”
楊東升疲憊地擺了擺手，“二隊的事先放一放，王大隊讓我趕緊過來支援。據(jù)說，當?shù)氐姆ㄡt(yī)已經(jīng)撂挑子了，這里只剩立偉一個人。”
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有些尷尬的眼神。
高梁拍了拍楊東升的肩膀，“行，你先在這和立偉忙著，我?guī)в狼锖屠棼溭s緊回去匯報，這一來一回兒又五十多公里出去了，我們先走了！”
回到礦場，在李樂峰和王平的安排下，民警正在對礦場的相關(guān)人逐一排查，尤其是平常能接觸財務室的會計、出納等人。
高梁把尸檢的情況告訴了毛君竹，讓他按照崔立偉提出的特征，立刻發(fā)出協(xié)查通報。尤其關(guān)注各地監(jiān)獄，既然是有前科的，很有可能曾在監(jiān)獄中服刑。
交代完這些事，高梁帶著李永秋和黎麥又駛離了礦場。
按照王德金的形容，歹徒開的是一輛進口吉普車?，F(xiàn)在市面上進口吉普非常少見，尤其在郊區(qū)，只要出現(xiàn)過，必然會有人有印象。因此，他們現(xiàn)在回到縣城找到那輛作案的吉普車。
縣城面積并不大，算下來只有十來個路口。
案發(fā)當晚七點鐘左右，天色應該還沒有黑透，這么招搖的一輛吉普車出現(xiàn)在縣城，很有可能有人會見過。
高梁他們幾個在縣城里轉(zhuǎn)悠了幾個小時，直到天黑了，街面上不剩幾個人了。
高梁把車子停在路邊，幾個人下車透透氣。
黎麥有些喪氣地說：“問了大半圈了，還真有幾個人看見，可是這軌跡還是連不到一起去?！?p> 高梁在路邊的小賣部買了幾個面包，遞給黎麥和李永秋，“別著急，這才哪到哪！就找這臺車，我都準備了三天的時間?！?p> 李永秋也累壞了，“從中午到現(xiàn)在八九個小時了，咱們幾乎就沒閑著。又是礦區(qū)，又是醫(yī)院，又是尸檢中，現(xiàn)在溜了幾個鐘頭縣城……可惜一無所獲。”
高梁敲了敲他的腦袋，“怎么連你都開始不學好了？這著什么急呀？更棘手的案子，咱又不是沒辦過，更何況這里不是我們的主場，辦起事來本來就麻煩！”
黎麥吃完面包，站起來環(huán)顧四周，“你看這座縣城也是在大山坳里，翻了這個山頭才到礦場；礦場那邊又是一個山坳。這地形環(huán)境藏這三五個人多容易??！咱們找他們可不就像大海撈針似的嗎？”
高梁隨著黎麥的話，借著最后一點夕陽的光，看了看周圍環(huán)境，“小麥子，你這話可提醒我了！縣城到礦場翻個山頭，可是山的背面咱還沒找過呢！”
李永秋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面包塞進嘴里，灌了一口礦泉水，“那就別耽誤了，咱趕緊去吧！”
這時候高梁的電話響了，是李樂峰。
“梁子，我們從礦場撤出來了，馬上到縣里與你們匯合。咱們今晚先找個地方睡下，明天再繼續(xù)排查。你們的情況怎么樣？”
高梁告訴他：“我們在縣城里轉(zhuǎn)了幾個小時，每個路口都問了，附近的商鋪的確有不少人見過那個大吉普，不過沒有辦法形成有效的軌跡。”
李樂峰聽完有些疑惑，“怎么會這樣呢？”
高梁倒覺得很合理，“他們犯案時間是在七點半以后，之前在縣城應該是踩過點。在七點半之前，他們不可能只停留在一個地方，肯定會繞著縣城多跑幾圈，找到合適逃跑的路線。所以每個人看見這輛吉普車的時間和地點，很有可能是他們不止一次經(jīng)過的時候，所以很難形成有效的軌跡。”
“既然如此，你們就在原地待命，我們?nèi)ジ銋R合，今天晚上先在這住一宿！”李樂峰了解情況以后，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
“老李，你先別著急！剛才黎麥說了一句話，給我點醒了。我們現(xiàn)在開車去礦場和縣城之間那條山路的背面，或許會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备吡嚎刹幌朐卮?p> “不行！”李樂峰語氣嚴厲，“那條路還是土路，周圍都是深山老林，車子到半山坳就開不上去了。你們不要冒險，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黑了，萬一真有人藏在那里，以他們的武器裝備，你們?nèi)齻€根本不夠看！”
高梁聽了這話，也只能服從命令。
郊區(qū)的小縣城過了晚上八點，街上沒人，路上沒燈，到處都一片漆黑。
李樂峰和王平費了老大勁，終于找到一所小旅館，可是只能容下六個人。
高梁讓他們在旅館里好好睡一覺，自己和陳利明在附近的網(wǎng)吧將就一宿。
李樂峰于心不忍，希望再找一所旅館，能夠讓所有人也好好睡一覺，可是條件有限，最后只能聽高梁的建議。
縣城雖小，五臟俱全，條件雖差，功能不少。高梁一早就盯上了旅館旁邊的一個小網(wǎng)吧。
他和陳利明走了進去，拍給網(wǎng)管五十塊錢，豪氣干云地說：“倆人包宿，再來兩瓶冰紅茶、兩盒方便面！”
網(wǎng)管一看兩個三十多歲的男青年跑出來包宿，而且出手闊綽得很，趕忙笑道：“要不二位再加二十塊錢，給你們弄個包間？”
高梁擺了擺手，“不用不用，散臺就行！”
他和陳利明找到一個角落，打開了兩臺機器，可是兩個人沒什么心思玩，只是盯著屏幕發(fā)呆，
不過這兩人出色的外形還是引起了網(wǎng)吧里很多小姑娘暗送秋波，高梁和陳利明不堪其擾，只能閉上眼睛假寐。
可是高梁的耳朵卻沒閑著，他在仔細聽著網(wǎng)吧的人說話的聲音。
自己旁邊的小姑娘應該正在網(wǎng)戀。她戴著耳機一邊聽歌，一邊打字，表情十分嬌羞，看樣子是在和網(wǎng)戀男友撒嬌耍賴。
與自己背靠背的男孩正在打著最新款的游戲，如果沒猜錯的話，正是新出的魔獸世界。
而與自己斜后方的男孩子，應該正在和網(wǎng)友吹牛。他恐怕是嫌打字不過癮，正在大聲叫嚷：“我跟你說，我們這地方也是有進口車的！頭一陣子我還看見一輛大‘霸道’在街上跑過去！”
高梁聽了這話，并沒有放在心上，今天他們已經(jīng)聽了好幾次這樣的話?？墒悄悄泻⒆拥南乱痪湓挘瑓s讓他一下子驚醒了。
“我那天半夜從網(wǎng)吧出來，眼看著那‘霸道’嗖的一下子就奔南頭去了。你可知道，南面那可是老墳圈子！這么好的車大半夜的去墳圈，聽著就嚇人，我都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高梁和陳利明同時睜開了眼睛。他們今天下午收集的資料都只是在晚上七點半之前見過這輛進口吉普車，而這個男孩卻是半夜見到的，直奔南邊的墳塋地，和高梁最初猜測的在山的另一側(cè)完全不一樣。
“嗨，哥們兒，冰紅茶方便面來了！”網(wǎng)管端著一個大托盤，上面是高梁和陳利明點的食品飲料。
哥倆起身，“先放你這，我們倆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你們可快點回來，！要不然這方便面就泡爛了，我可不退錢！”網(wǎng)管在他們的身后大喊道。
“你帶車鑰匙了嗎？”高梁一邊擠出網(wǎng)吧，一邊問陳利明。
陳利明搖了搖手中的鑰匙，“帶了！”
哥倆上了車。高梁因為今天下午已經(jīng)把縣城跑了好幾圈，所以路更熟一些，“利明，你先向南開，我大概知道那墳塋地在哪里。今天我們跑到縣城邊上的時候，看見遠處打著白幡，那應該就是墳塋地。”
陳利明按照高梁所說，一路向南，開到了縣城的邊緣，停了車。
在月光的照映下，他們的確看見了連排的土包，應該就是網(wǎng)吧那個小伙子所說的老墳地，再往南就是一片漆黑的森林。
高梁和陳利明把車停在路邊，兩個人的手槍上了膛，下到了墳塋地里。
四月的晚上還是有些冷的，尤其最近刮的還是北風，高梁和陳利明兩個人很快就被這陰風給打透了。周圍寂靜無聲，只有白幡嘩啦啦作響，間或有些田鼠在偷吃供果會發(fā)出悉悉嗦嗦的聲音。
陳利明吞了吞口水，“梁子，這片老墳地一覽無余，看來車子不會藏在這里。”
“應該在那片森林里?！备吡簲蒯斀罔F地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一片森林是沒有出口的。車子開進來，恐怕就是為了扔掉?！?p> 他突然感受到與自己背靠背這位兄弟的顫抖，不禁嘲笑道：“你是不是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