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范老板有些不自然地看著高梁，擠出一個生硬的笑，“警察同志，你看你都在我這里待了大半天了，到底有什么事嗎？”

　　“田野在哪？”高梁看著沒電的手機，終于把眼神撥回到范老板的臉上。

　　范老板臉上的五官立刻擠在一起，“我怎么會知道田野在哪？他把我車拿走之后，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我！”

　　高梁冷笑一聲，“車子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不過田野卻不見了。范老板，你就不想看看自己那臺愛車嗎？”

　　范老板的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看什么看？當初既然說是送給田野了，我就沒想著再拿回來。再說了，我也實話跟你們都說了，車不是好路來的，現(xiàn)在沒了，就當破財免災了?！彼D了一下，又趕忙找補一句，“不過，警察同志，你們可要說話算話，不再追究我的車怎么來的！”

　　高梁笑了，“我們說話一定算話，你車子是偷、是搶、是走私，我們都不會追究……”他的笑容擴大了，“但是你給田野他們搶劫礦場提供了作案工具，這件事咱們可得說道說道！”

　　范老板的臉都變白了，“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您可不能……”

　　高梁抬手打斷他的話，“如果想要不讓我們追究這件事，就把田野的藏身之處告訴我。畢竟你也是受脅迫的，或許法官不會追究。但是現(xiàn)在你不但提供作案工具，還窩藏罪犯，數(shù)罪并罰，夠你喝一壺的！”他抬眼看了看裝潢得富麗堂皇的辦公室，“這么漂亮的辦公室，這么大一家超市，你如果進監(jiān)獄了，還有誰能接手管理？你的兒女嗎？”

　　范老板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如果你進了監(jiān)獄，你的兒女，還有你的孫子都不能入黨參軍了，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备吡簯蛑o地加了一句，“包括剛才那漂亮的小姑娘，她可就沒人庇護了，你老婆會不會來找她麻煩？”

　　“你是怎么知道田野是被我藏起來的？”范老板吞了吞口水，終于開口說話。

　　高梁輕蔑地一笑，“你那點兒小伎倆，別想瞞過我們！現(xiàn)在能把田野的藏身地點說出來了吧？”

　　“他現(xiàn)在住在我家的偏廈里，藏了好幾天呢！”范老板低聲說道，就像是怕被人聽到一樣。

　　“那就麻煩你給我們帶個路了！”高梁心里一松，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幾個人開車到了范老板的家里。

　　范家在縣城的中心地帶蓋了一個三層的大瓦房，前面還有一片方方正正的小院，整間院子開了前門、后門兩處出入口。這里算是城里比較體面的房子了。

　　范老板帶著他們繞到院子的后門。

　　高梁看見在三間大瓦房的后面，還有一個小小的耳房，也就是這里人俗稱的“偏廈”。

　　來時的路上，范老板告訴他們，田野在一天晚上突然跳進了院子里，直奔范老板居住的主臥，拿槍指著他，讓他收留自己。

　　此時的范老板已經(jīng)對自己的結發(fā)妻子沒了興趣。自從兒女成年搬出去單獨過日子之后，他便與妻子分房而睡，所以田野這舉動并沒有驚動到范老板的妻子。

　　范老板自然是不肯，但看著那黑洞洞的獵槍，他也不敢說出拒絕的話。

　　田野卻告訴他：“你不用擔心，繼續(xù)照常做你的買賣，上你的班，過你的日子，我就在你家里藏著！但是你讓你家老婆給我做好飯菜，不要告訴她什么事情，也不要報警，否則我哥哥在外面一定會弄死你的老婆和兒女！”

　　范老板聽了這話，自然很害怕；尤其他沒有看到田野的哥哥田園出現(xiàn)，更是相信了他的話。他也在猜測，這兄弟倆可能是兵分兩路對自己進行威脅。

　　就這樣，田野藏在了范家的偏廈了，一藏就是好幾天，每天由范老板娘做好飯菜送了過來，方便就在屋里解決。

　　范老板娘并不知道這里住的是一個什么人，只是范老板告訴她一個朋友借住幾天，因為有點事兒不愿見人，她只要按時送飯就行，千萬不要多打聽。

　　除此之外，范老板也給自己的兒女打了電話，讓他們最近不要回家，家里有些事情，不方便他們回來。

　　可笑的是，范老板與兒女的感情非常淡漠，其實沒有這通電話，他們也很少回家。

　　田野在這住了幾天，雙方的戒心也放松了不少。

　　范老板自己好色的毛病又回來了，于是才有了高梁他們在超市見到的那不堪的一幕。

　　田野每天吃了睡，睡了醒，就等著有人給他傳來消息，告訴他可以離開這里。

　　知道了來龍去脈，高梁他們把槍上了膛，準備實施抓捕。

　　高梁無聲地示意范老板，現(xiàn)在假裝從正門回家，想辦法讓自己的妻子遠離危險圈，免得讓他們抓捕的時候分心。

　　范老板點了點頭，臉上的肉又顫了兩下。

　　他又貓著腰，趕緊繞回正門，像往常一樣走進大門，高聲喊道：“老婆子，我回來了！”

　　范老板娘出門迎了上來，抄著大著嗓門喊道：“我說，你那朋友還要在咱家住幾天?。克焯熳屛易鲲?，我都煩死了，連打麻將都去不了！”

　　范老板趕忙壓住她的聲音，“你小點聲！我的朋友就住這么兩天，看你怎么這么多事？平常我是短你吃了，還缺你穿了，讓你干點活，這毛病真不少！”

　　兩口子在前屋吵了起來，也算是讓后院兒的四個人有了機會。

　　高梁對著李永秋和黎麥使了個眼色，讓她倆跟在自己的身后；并且安排崔立偉留在后門處守著，防止田野萬一突圍成功。

　　在這一片寂靜聲中，高梁把任務分配完了。

　　他作為頭陣，槍也上了膛；李永秋和黎麥跟在他的身后。

　　等到高梁一下子踹開了“偏廈”的門，隨即一聲槍響，明顯是由長管獵槍發(fā)出來的。

　　原來，他們幾個在屋外的時候，影子的晃動引起了田野的警覺，他的槍也在屋里上了膛，所以當高梁踹開門的一瞬間，他首先開了槍。

　　這一槍，高梁本來是可以躲開的，可是他要是躲開的話，子彈就會直奔著李永秋而去。于是他僅僅微微側(cè)過身子，硬生生地用胳膊接過了這枚子彈。

　　好在土制獵槍子彈威力不大，只是從高梁的上臂擦了過去，把他的衣服連著皮肉一起豁開一道長長的口子，看起來血肉模糊。但是這枚子彈并沒有傷到后面的李永秋和黎麥。

　　李永秋從高梁的身側(cè)快步上前，反擊一槍，正中田野的腹部，讓他的第二槍激發(fā)出來，卻打在了屋頂。

　　幾聲槍響驚動了前院的范家夫婦，尤其是范老板娘，聽到槍聲，一聲尖叫，幾乎把半條街的人都吵醒了。

　　周圍居住的人們紛紛涌了過來。

　　而李麥、李永秋迅速制住了田野；崔立偉忙著幫他止血；而高梁強忍著痛撥打了120電話。

　　很快就一片混亂，就結束了，救護車拉走了，他們直奔縣城的醫(yī)院。當?shù)鼐皆缇偷仍诹四抢?，直接接手了田野的看守工作?p>　　田野被推進手術室，暫時看來沒有什么生命危險?？梢娎钣狼锏臉尫ㄟ€是很有分寸的，眾人也松了一口氣。

　　高梁在急診室里包扎完畢，坐在醫(yī)院走廊的長椅上。好在他個子高，皮肉厚，子彈雖然豁開了皮肉，但卻沒有傷到骨頭，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李永秋終于緩過神，氣得直罵：“你是不是傻？剛才你為什么不躲開？平白無故受了傷！”

　　高梁被他罵得狗血淋頭，趕忙解釋道：”你是不是傻？如果我躲開了，那子彈就奔著你去了！我當時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黑洞瞎火的，他要是萬一看不準，一下子讓我壯烈犧牲了，你以后就替我養(yǎng)我父母就行！”

　　“你也說黑洞瞎火了！你閃開，我就會閃開！他是看不清我們的！”李永秋沒想到高梁的嘴還挺硬，更是生氣。

　　黎麥可憐兮兮地勸架：“你們不要吵了，當時的情況太緊急，大家都沒有做錯，都是為了對方好！”

　　李永秋當然知道，他的心里又感激又愧疚又生氣，十分復雜，聽到黎麥的話，也就不再爭論，冷冷地哼了一句，“別指望我領情，看你這活蹦亂跳的樣子，沒把你傷到哪里！”

　　高梁用沒受傷的手拉了一下李永秋，讓他老老實實坐下，“行了，你也別生氣了，都是兄弟，這點傷我扛了！回頭我還能申請個工傷，不但醫(yī)藥費全免，說不定我還能混個假期！嘻嘻！”

　　崔立偉這時候走了過來，眼鏡上泛著冷光，“你申請假期可能不會被批準了，因為老李剛給我打電話，他正往這邊趕?！?p>　　高梁齜牙咧嘴，“怎么把他老人家驚動了？這可不好，老李看見我，不得罵死我呀？”

　　崔立偉倒算是這里唯一冷靜的人，“罵你也沒用，當時的情況你們根本沒有辦法更好地保護自己，現(xiàn)在的傷害已經(jīng)是最小的了。”

　　幾個人斗著嘴，終于等來了李樂峰和王青琪二人。

　　“高梁，你這是怎么回事？出個任務怎么傷得這么重？骨頭沒事吧？要不要歇幾天？”王青琪看見高梁的胳膊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血洇了出來，著實嚇了一跳。

　　高梁趕緊擺手，“沒事兒！王局不用擔心，這都是皮外傷，只不過看著嚇人！”

　　李樂峰的臉色鐵青，“嫌疑人的情況怎么樣？”

　　崔立偉拿出專業(yè)的姿態(tài)，“他沒什么大礙。雖然腹部中了一槍，但沒有傷在要害，子彈取出來，還得靜養(yǎng)幾天?！?p>　　這個時候一個小護士走了出來，“你們幾個不要在這聚集，馬上到夜間了，按照規(guī)定，你們要離開醫(yī)院！”

　　高梁趕忙站起身，“好好好，我們現(xiàn)在就走！”

　　幾個人回到車里，高梁這下子不能開車，一屁股坐在副駕駛上，悠閑悠哉地看著李永秋在駕駛座上生悶氣。

　　后座是李樂峰和崔立偉正在討論案情；而另一臺車里是黎麥在給王青琪當司機。

　　李樂峰掰著手指頭數(shù)，“田園已經(jīng)死亡，田野現(xiàn)在負傷，袁剛林在市內(nèi)被立明和毛君竹抓捕歸案……現(xiàn)在應該還有兩個人沒有到案。”

　　高梁終于不再逗弄李永秋，而是把頭轉(zhuǎn)過來，“他們很是奇怪，為什么作案之后要分開行動？難道他們這么快就完成了分贓？”

　　“我覺得不是。他們應該是鬧了矛盾，所以才分開的?！崩钣狼锝K于開口說話了。

　　“這怎么說？”崔立偉有些沒理解他的意思。

　　李永秋分析道：“你們想啊，現(xiàn)場死亡的人是田園，是田野的哥哥；補槍的和摧毀他面容的應該都是同伙中的人，這個人會是誰？而做出這個行為的人，應該是讓他們幾個分道揚鑣，或者分崩離析的主要原因?！?p>　　“剛才利明跟我說，袁剛林來投靠田園的時候，田園和田野是跟著王成安混。我們下一步應該找到這個王成安，他是串聯(lián)第五個神秘人和這三個已經(jīng)到案人的關鍵人物?！备吡貉劬α亮耍灰忻志蜎]有查不到的人。

　　“王成安？難道是那個王成安？”李樂峰眉頭皺得緊緊的。

　　高梁很驚訝，“怎么？老李你知道這個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李樂峰有些惋惜的嘆了一口氣。

　　其他三個人非常驚訝的看著他，不知道為什么是這個反應。難不成這個王成安有前科？

　　李樂楓嘆了一口氣，“這個人有的不是前科，相反他的履歷應該可以說是非常輝煌和光榮的?！?p>　　“這話是怎么說的？”李永秋的好奇心也上來了。

　　“這個王成安原來就是礦場上的保安隊長。后來咱們公安局改制，企業(yè)的保安隊也可以參加考試進入到公安隊伍。那一年，我是主考官之一，這個王成安的成績非常好，可以說是很優(yōu)秀，市局的領導非常喜歡！”李樂峰陷入到回憶。

　　“后來呢，他當上了警察嗎？”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來，高梁追問道。

　　“沒有。不但沒有，而且連他原來保安隊長的工作也丟掉了?！崩顦贩逶俅紊钌畹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