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杜志春張了張嘴，想要攔住朱智的抱怨，可是高梁使了個眼色。

　　杜志春轉念一想，不管工作做了多少，總得留給兄弟們一個“罵皇帝”的地方，于是也不在多說。

　　朱智真心是氣壞了，告訴高梁：“我們到了永江別墅區(qū)，首先就是排查事故發(fā)生地周圍的鄰居們。東邊的鄰居還好，只是推脫說自己不知道；西邊的鄰居實在可惡，竟然把我們一頓罵，好像事故是我們造成的一樣！”

　　“這是從何說起？沒有問為什么這么說嗎？”高梁一聽，也覺得奇怪。

　　“我問了，可是不但沒得到答案，還吃了個閉門羹！”說到這里，朱智就更生氣了，“這戶人家就像吃錯藥似的，看見警察一個個怒目而視，就好像有多大仇恨！”

　　杜志春的臉色越發(fā)難看，高梁和李永秋覺察出來了，莫非朱智說的話有什么不妥？

　　杜志春一看高梁的表情，知道他也是滿心疑問，于是非常為難地說：“那是我的前妻！”

　　眾人驚訝的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尤其是朱智簡直目瞪口呆，表情尷尬到了極點。

　　高梁知道杜志春早就離婚了，離婚的原因說是夫妻感情不和。但據(jù)局里的老同志說，主要還是因為杜志春的妻子嫌棄他工資不高，工作忙碌，無法照顧家庭。二人離婚之后，杜志春的前妻再沒了消息，很多人都傳說她已經(jīng)出國了，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又再次出現(xiàn)。

　　朱智越想越不對勁，尷尬地對杜志春說：“杜頭，你知道我這人脾氣急，有話就說，真不知道……”

　　杜志春擺了擺手，“不怪你，不怪你。我媳婦……不……我前妻原來也看不上我這份工作，所以平時很少來局里，很多同事都不知道她長什么樣子?！?p>　　杜志春結婚的時候還在部隊工作，后來才調轉到公安局。而他的妻子對此大為不滿，多次和他吵架，畢竟部隊的待遇高，轉業(yè)還會有補助，聽起來也很光榮。

　　可是杜志春覺得自己年齡大了，不能在部隊阻礙年輕人進步，而且他自己也喜歡公安工作，于是沒有聽自己妻子的話，毅然決然地轉業(yè)到了刑警大隊，這也是造成夫妻矛盾的第一個原因。

　　他到了刑警大隊之后，就遭遇了一場冤案，前途也受阻。這讓他的妻子越來越不滿，最后兩個人大吵一架，徹底分開了。

　　杜志春這十來年也沒有動過再婚的心思，和自己母親、兒子，祖孫三代一起過日子。至于流言蜚語，他也一概不理。

　　萬萬沒想到，現(xiàn)在卻因為這起案件碰到了自己的前妻，更讓杜志春尷尬的是，他的前妻似乎完全不認識他，對著朱智瘋狂的辱罵和嘲諷。

　　高梁也尷尬起來，早知道他攔著朱智，不讓他說出來了；自己還自作聰明地給杜志春使眼色，真是悔不當初。

　　二中隊的全體六個人，加上一中隊的兩個小兄弟，一時間在刑警隊的大廳里無人說話。場面變得詭異而可笑，可是細究其中原因又是無比的可悲。

　　杜志春憨厚一笑，“你們別這樣子。我們兩個分手是我們兩個人的事，現(xiàn)在我們就是警察和人民群眾之間的關系。她既然不愿意配合我們，我們就按規(guī)定辦理。你們現(xiàn)在這個樣子，反倒讓我不自在！”

　　高梁趕忙打圓場，“咱們不知者不怪。既然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還得繼續(xù)找到這些鄰居不配合我們工作的原因。關于這項工作，如果實在為難，你們二中隊為回避一下吧，我們一中隊去！”

　　杜志春十分不好意思，“那怎么行？你們手上的工作也不少，還是我們二中隊分過去的；現(xiàn)在又把這份工作攤給你們，我的老臉也沒地方放了！”

　　高梁豪氣地擺了擺手，“沒事，我們現(xiàn)在各種路子都走不通，工作也是停滯狀態(tài)。與其什么都做不了，還不如把二中隊不方便的工作做完。這些都是為了快點兒破案，不必計較你我?！?p>　　因為場面過于尷尬，其他人根本不敢說話，只等著杜志春拍板。

　　緩了一陣，杜志春點了點頭，“好吧，梁子，那這一切都麻煩你了！我們這次實在是有些不方便，萬一被督察抓小辮子更是得不償失。這樣，尋找被害人家屬的工作分一半出來，我們去找朱大仙的兩個情人的原戶籍，你繼續(xù)盯著高正軍女朋友！”

　　“行，沒問題！”高梁答應得非常痛快。

　　其實現(xiàn)在無論怎么分配這份工作，都是陷入了比較艱難的境地。不過高梁倒無所謂，工作是容易還是困難，在他眼里都是需要完成的，所以干脆就不要挑肥揀瘦了。

　　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朱智對李永秋說：“永秋，我已經(jīng)回來了，今晚的值班還是我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你們的工作也是很忙……”

　　李永秋笑著說：“我都值得小半夜了，這班就歸我了！您倒是趕緊回家休息，二中隊這幾天就為這個案子忙著呢？要是有心，等到我有案子的時候，您再替我值回來！”

　　朱智聽完李永秋這話，哈哈大笑，人也敞亮，“你說的對，你都值了小半夜，我再把班都搶過來，著實不合適！那行，我就先回家了，下次有事你就說一聲，老哥一定辦到！”

　　李永秋笑著揮了揮手，“都趕快休息休息吧！這一天忙得，咱們就在一個樓里，都見不上幾面！”

　　話題是被岔開了，尷尬也解決了。

　　杜志春帶著二中隊的人各自回家，剩下李永秋和高梁兩個人面面相覷，突然沒有忍住，“噗嗤”一聲，同時笑了出來。

　　高梁的表情十分之無奈，“真沒想到竟是這個情況，剛才我后背都冒冷汗了，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何止是你？我看朱智大哥的臉色都發(fā)青了！”李永秋想到剛才的場面，確實難以言喻。

　　高梁十分認同他的話，“可不是嘛！剛才如果有個地縫的話，我就能鉆進去，可別讓我再繼續(xù)忍受當時的場面了！”

　　李詠秋笑著掐了高梁一把，“完蛋，這點小場面就把你嚇到了！”

　　高梁怪叫一聲，“你怎么還學了這個壞毛??？掐人！”

　　這下可把李永秋惹毛了，“你是不是又找不痛快？”

　　高梁可是怕了他，“我錯了，你要留下替朱大哥值班，那我就不陪你了，明天早晨我早些過來，給你帶包子！”

　　“我不要吃包子，不好吃！”李永秋一聽包子就翻起了白眼。

　　“我媽包的！我剛才回去的時候，看見她正在發(fā)面，明天早晨一定有好吃的包子高梁笑嘻嘻地挑了挑眉。

　　李永秋這才露出歡欣鼓舞的笑容，“那行，如果是梁阿姨包的，那你可別忘了給我?guī)?，我要油菜香菇的！?p>　　“小樣兒，還點菜！”高梁彈了李永秋一個腦瓜崩，抓起桌子上的車鑰匙，“行了，我走了！”

　　李永秋在他身后喊：“你慢點騎車！別騎個破二八像開飛機似的！”

　　“知道啦，知道啦，羅嗦！”高梁揮了揮手，一溜煙兒跑了。

　　第二天一早，李永秋洗漱完畢，不過才七點半。他回到一中隊辦公室，翻開案卷，準備繼續(xù)想辦法尋找高正軍女朋友的身份。

　　可是沒等他看幾頁，鼻子里就鉆進一股香味。

　　“高梁，你來了！怎么不進來？劉詠秋高聲喊了一句。

　　“等會兒！”高梁喊了一嗓子，聽聲音就在門口，可是卻遲遲不見人。

　　李永秋覺得奇怪，起身到走廊里一看，高梁站在窗戶邊上，神情嚴肅地看著樓下，手里還拎著一大袋包子。

　　“你在看什么？那么出神！”李永秋也好奇地向下張望著

　　高梁指著樓下一個摩登女郎，“你看那個女人……”

　　李永秋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一個穿著紫色連衣裙和白色高跟涼鞋的高挑女人，戴著墨鏡和遮陽帽，正在站前公安分局的大門口四處張望，來回踱步顯示出她的不安。

　　門衛(wèi)師傅似乎也覺得這個女人奇怪，幾次三番從門崗里出來，想要跟著女人搭話，可是對方卻神情冷淡，對他置之不理。

　　又沒有法律規(guī)定，公安局門口不許有人站著，所以門衛(wèi)師傅也拿他沒轍。

　　“這人是誰啊？的確很奇怪！”李永秋對于幾天前那場小小的騷動，還是心有余悸，所以看見這個女人下意識就抱有防備的心理。

　　高梁想了想，“我也是看她眼熟，可是我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她。而且你看，她的行為舉止很是奇怪，所以我擔心的應該和你擔心的是同一個問題！”

　　李永秋的心思被人戳破了，臉上微微一紅，手上搶過高梁的包子，“行了，你自己在這慢慢想吧，我可得吃早飯了，一會兒你去食堂給我打杯豆?jié){！”

　　高梁聽完這話，視線終于收了回來，“你還挺會使喚人的！要想喝豆?jié){，自己去食堂打，別忘了給我打一杯！”

　　“你看你這人，那么懶，就會指使我干活！”李永秋惡人先告狀，反咬了高梁一口。

　　高梁被他氣笑了，曲起手指就要彈他的腦瓜崩，可是這時候他看那女人突然動了起來，向著不遠處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