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工作持續(xù)到天色漸暗，高梁他們才從永江別墅區(qū)撤離出來。

　　在車上，高梁一邊開車，一邊問陳利明：“你們那邊的情況怎么樣？周圍的鄰居都問到了嗎？”

　　坐在后排的陳利明和劉思宇對視一眼，似乎在考慮這個話題怎么說才合適。

　　“有話就直說，這吞吞吐吐的，不是你的風格呀！”高梁笑著調(diào)侃道。

　　“嗯……不算是很順利?！标惱鞯恼Z氣的確有些猶豫，“我們問了周圍的鄰居，他們也大都是從爆炸時開始關(guān)注榮家的情況，所以之前發(fā)生了什么，并沒有人看到?！?p>　　“你們的情況怎么樣？”劉思宇看見陳利明的情緒這么低落，有些不忍心，干脆岔開了話題，把問題扔給高梁和李永秋。

　　這時候正好趕上紅燈，高梁一腳剎車，把車子停穩(wěn)。他看了一眼李永秋，李永秋回以苦笑。

　　陳利明這兩人的表情。好像并沒有比自己好到哪里，“怎么？那位杜大嫂……不……白蘭女士還是那么難纏？”

　　李永秋偏過身子，面向后排座位，“是啊，她還是挺難纏的。不過，今天我的人品大爆發(fā)，還是問出了一些內(nèi)容。白蘭居住的那棟別墅，二樓有一臺自行車訓練機，她經(jīng)常用這個機器鍛練，所以對隔壁鄰居的動態(tài)掌握得很清楚?！?p>　　突然外面響起了車笛聲，李永秋碰碰碰高梁，“別光聽我們說話，開車！”

　　高梁一腳油門，把車開了出去。

　　“欸……我八個卦……”陳利明突然露出一臉賤兮兮的笑容，“這位前杜大嫂現(xiàn)在過的怎么樣??？是不是像朱智大哥說的那樣，看起來好像是風光無限、趾高氣揚、志得意滿……”

　　李永秋翻了個白眼，“你聽聽你說的這幾個詞，有沒有什么相干的？”

　　陳利明嘻嘻笑了，“說真的，這位前杜大嫂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我們幾個都沒有見過她，就連志春大哥也很少提及這位前妻。難道她真的像朱智大哥形容的那樣性格比較惡劣，人比較刻?。俊?p>　　“別瞎說，只能說和我們的觀念有些不合。”李永秋把身子正了過去，看著前面顛簸的馬路、昏暗的路燈、矮舊的樓房，嘴角勾起一絲苦笑。

　　“你怎么了？”高梁看出他的不對勁。

　　“我在想白蘭今天說的話。”李永秋語氣淡淡的。

　　“你在想哪段話？是她提供的線索，還是她移民的決心？”高梁一時也拿不準李永秋的心思。

　　李永秋抻了個懶腰，“當然是她拼死都想移民的那種心情……”

　　“可能國外的月亮真的圓吧！”劉思宇在后座輕輕說了一句。

　　“怎么說呢？”李永秋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按照我了解的，外國的確是比咱們富庶、比咱們生活得安逸，心生向往倒也可以理解。”

　　聽到這里，陳利明更有了八卦的心思，“這位杜大嫂原來是想移民??？她和老杜離婚的時候就有這想法嗎？”

　　“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她是因為嫁了第二個丈夫唐太平，隨著他到國外長了見識以后，才動了移民的心思。”李永秋按著白蘭提供的信息猜測。

　　“你還小，沒趕上移民最火熱的時候。那時候，我和高梁應該是剛上班的那幾年，派出所幾乎三天兩頭就有人來辦理出國手續(xù)、開證明之類的。我記得，當時有很多人一去不復返，家家戶戶都以孩子在國外為榮，”陳利明想起那段全民瘋狂的日子，“別說他們了，有段時間我家的生意有了些起色，我爸兜里錢也不少。他還追著問我，要不要辭掉警察的工作，他要送我去國外繼續(xù)深造?？墒牵揖芙^了！”

　　“你為什么要拒絕？”李永秋有些好奇。

　　“你家里人那么多在國外，他們都回來了，又是為什么呢？”陳利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他一句。

　　李永秋想了想，“我叔叔曾經(jīng)跟我說過，中國正在大發(fā)展的時期，而外國已經(jīng)發(fā)展已經(jīng)進入到一個平臺期。發(fā)展的過程中會產(chǎn)生大量的機遇和紅利，能利用得當，往往比我們硬生生地融進一個陌生卻成熟的社會要容易得多，所以他就回來了?！?p>　　“聰明、睿智！”陳利明由衷地贊嘆道，“至于我的想法，那就很簡單了。我喜歡警察這份工作，我也不覺得我作為一個中國人在國外可以當上警察，所以我干嘛要放棄自己喜歡的事，去適應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再說了，我的英文有多糟糕，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李永秋和劉思宇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陳利明學英語不是用音標標注，而是用漢語拼音標注的，他們可是見識過的！

　　高梁聽他們嘮得熱鬧，也笑著加入他們的談話，“你們說的都有道理。我的想法更是簡單，既然這地方不好，我們就努力把這里變好。就像白蘭說的，我們本領(lǐng)或許沒有外國警察強，但是我們可以多學本領(lǐng)，早點兒趕上外國人。那么問題來了，現(xiàn)在有一個學本領(lǐng)的機會，永秋，你到底要不要？”

　　李永秋沒想到，他把話題竟然這么拐了過來，當下一愣。

　　“梁子，沒有你這么問話的，給永秋個緩沖的機會嘛！”劉思宇為人還是善良，看不慣這種突然襲擊的做法。

　　李永秋看了看窗外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夏天下雨，其實是很難受的。細雨不但帶不來一絲涼爽，反而把整個大地變成蒸籠一樣。即使在北方這種緯度較高的地方，也難免暑熱和濕氣交織在一起的溽熱。

　　“我在取證的過程中倒是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問題。這位白蘭與她現(xiàn)任丈夫的感情可能并不是很好；而且我發(fā)現(xiàn)，她的敵意主要對著死者高芝蘭和她的兒子榮建生，對鄰居家的男主人倒是沒有什么過多的評價。”高梁聽他們把話題岔開，也不再提及永秋上學的事情，而是把話題又轉(zhuǎn)回到白蘭的身上。

　　“我曾經(jīng)調(diào)查過她的丈夫唐太平。他是一家外貿(mào)公司的老總，在鲅魚圈開設了一家進出口公司，主要經(jīng)營的是日韓商品。這人本來是外貿(mào)局一位領(lǐng)導的公子，最開始做的是倒爺買賣，攢了不少資本；之后開設了外貿(mào)公司，在他爸的庇佑之下，生意還是蠻紅火的。等到這條線跑通了，既然在他爸退休之后，唐太平依然還操著老本行，吃著他爸面子的老本?！崩钣狼锏故前亚捌诠ぷ髯龅梅浅＜氈?，雖然是才接到的任務，但是已經(jīng)想辦法把唐太平和白蘭夫妻倆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陳利明聽到這個名字，恍然大悟，“這個人我認識！他比我大上幾歲，特別愿意買房子。不光在營口的永江別墅，還在大連、沈陽、鲅魚圈都置辦了房產(chǎn)。因為他買的好幾套房產(chǎn)都是我爸開發(fā)的，所以和我家也算很熟。這個人有個習慣，買房子之前一定要找算命先生看看房子的風水，是不是旺自己。他在算命先生身上可舍得花錢?！?p>　　“這人可真逗，發(fā)了財不感謝自己的爹，卻感謝這些算命先生。”李永秋聽到這里樂不可支，“明明是他爹給的資源，他卻認為是算命先生帶來的運氣，真是個不孝子！0

　　大家一想的確是這么個邏輯，也都笑得直打跌。

　　四個人說著話，到了站前公安分局大院。

　　停下車，高梁看見一中隊的燈還亮著，就讓他們?nèi)齻€先上去，自己去門口的小飯店打包些吃的，當做晚飯。

　　陳利明三個人一進辦公室，看見黎麥和趙鴻兩個人埋在案卷里，一頁一頁的正在核對的信息。

　　陳利明拍了拍黎麥的腦袋，“干啥呢，小麥子？不是讓你們找高正軍女朋友的信息嗎？你們兩個現(xiàn)在在干什么？繡花嗎？”

　　“別鬧了，利明哥，我們正在找她的詳細信息?！崩棼溙ь^，滿臉疲憊，“我把她在營口居住過地方的暫住信息全都調(diào)了回來，追根溯源，看看她什么時候來的營口，之前又在哪里?！?p>　　趙鴻也從一堆卷宗中抬起了腦袋，“沒錯，我們發(fā)現(xiàn)她改過很多次名字，也搬過很多次家。所以只能靠身份證信息、出生年月以及搬家時間進行核對。”

　　陳利明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兩個小兄弟的對面，“高正軍的女朋友是被害人，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感覺這個人身上也藏著許多秘密……”

　　“誰說被害人就得是個好人？你又怎么知道這個人沒有幫助高正軍犯罪？高正軍說殺她的理由是真實的理由嗎？”李永秋三個問題，問住了陳利明。

　　“你這么說好像也有道理，不過……”

　　“不過什么？”高梁一腳頂開了辦公室的門，“不管不過什么了，咱們先過來吃飯，看看我都買啥了，吊爐餅！”

　　“這大晚上的，你竟然還能買到吊爐餅，你可真厲害！”李永秋不得不對他翹起大拇指，這個人為了一口好吃的，什么都干的出來！

　　“我要門口劉大爺現(xiàn)生的爐子，還買了幾個炒菜，快快快，趁熱乎，趕緊吃！”高梁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