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很快,藍景明不再賴在山下不走,大家下山也方便許多。
只是她仍舊執(zhí)意每次見溫情的時候都玩塞給她一大堆藥材布匹米面糧油甚至還有玩具擺件。
說是束脩,怎么都要溫情收下。
東西都搬到山上來了,怎么也退不了了,溫情只得收下。
就這么過了半年。
溫情指著一麻袋土豆氣急敗壞地吼:“魏嬰!你給我滾過來!”“干嘛呀!干嘛呀!這么兇!”魏無羨嬉皮笑臉的扯著小阿苑,一步三扭的過來了。
溫情看著他這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痈菤獠淮蛞怀鰜怼?p> “你是要死嗎?想死容易,說一聲,毒藥針扎都可以?!?p> “嘿嘿,嘿嘿嘿,不敢勞動咱的大醫(yī)師。”
“也可以,撞墻跳湖都可以,選一個。”
“哎呀,我不就買錯種子了,錯就錯著種唄!再說了土豆可比蘿卜好吃多了?!?p> “誰錯能天天錯?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一天不惹麻煩皮癢癢是吧!”
“哎,溫寧!四叔!婆婆!情姐要殺我了,救命??!救命啊!”
一片雞飛狗跳中,小阿苑鼓著掌咯咯咯的笑起來。
……
“魏嬰?魏嬰?你醒醒!”
魏無羨睜開迷茫的眼,自己正睡在云深不知處的藏書閣里。
藍湛剛搖醒他。
哦,是了。
他隨藍湛到藏書閣尋書,自己到睡著了。
還夢到了那時候。
“我見你夢中笑了起來,什么事這么開心?”藍忘機問他。
“沒什么,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書找到了,那就走吧?!蔽簾o羨沒再說下去。
出了藏書閣不遠,就遇到了迎面走來的藍思追。
藍思追見到藍忘機,面露喜色,走過來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說:“含光君,魏前輩,原來你們在這兒??!先生找含光君有事相商,我找了很久了,您快去吧?!?p> 藍忘機聽此,轉(zhuǎn)過頭看了魏無羨,魏無羨擺擺手說:“藍老頭找你有事,那快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p> 藍思追上前說到:“含光君,我送魏前輩回去吧,您不用擔(dān)心?!?p> 藍忘機對魏無羨點了點頭,說:“我去了?!闭f罷就離開了。
魏無羨和藍思追一路走著。
忽然就問:“思追啊,你今年,去溫家祖墳祭拜過了嗎?”
“去了,寧叔叔陪我去的?!?p> “哦,那你第一次去的時候,是怎么和藍曦,哦,澤蕪君解釋的?”
“這個,澤蕪君他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世,我向他請求,他也沒阻攔,還讓我?guī)б粯訓(xùn)|西去,說是當(dāng)做自己的祭禮?!?p> “他,沒去?”
“嗯?魏前輩,為什么,澤蕪君要去???我聽不太懂啊?”
“沒什么,你聽錯了吧,我剛剛沒說話???”
“奇怪,是我幻聽了嗎?”
他曾在亂葬崗給溫情設(shè)了個衣冠冢,后來溫寧把溫家的人遷回岐山,溫情是未嫁之女,也一同遷回去了。仍舊是個衣冠冢。
不去祭拜,卻送了祭拜禮。
這倒像是藍曦臣的作風(fēng)。
只是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沒有遺憾呢?不覺月余,已入了深秋。滿山的楓葉開始發(fā)黃變紅,草樹林木的蔥綠褪去,滿地枯黃萎靡,掛在樹上搖搖欲墜,卻并不掉落。
只待霜降一過,霜打枯葉,就能看到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景致了。
亂葬崗的日子過的簡單而快樂。
每天看魏無羨和阿苑打打鬧鬧,溫寧憨憨的跟著在他們后面,常常會被他們兩個連起手來捉弄。
阿苑正是愛玩鬧的年紀,被他帶的皮翻天,還會背著人偷偷教阿苑一些不知所謂的東西。
為此沒少挨溫情的打。藍景明得了醫(yī)典,如獲至寶,但是卻有多處不懂的地方,干脆就在夷陵住了下來,方便上山請教。
溫情也不隱瞞,傾囊相授,不過半年藍景明的醫(yī)術(shù)就大有長進。
雖沒有正式拜師,但她心里,溫情就是她的老師,是她這一輩子最敬重崇拜的人,除了父母之外對她最好的人。
不過這幾日倒是不見她來了。
“你那個小徒弟呢?這幾天怎么不見她人了?”魏無羨戳戳正在洗衣的溫情,問。
“我發(fā)現(xiàn)你對她特別關(guān)心?!睖厍樘痤^不客氣地盯著他。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就是有些好奇,沒有別的意思。”魏無羨矢口否認。
開玩笑,不論別的,就憑這小姑娘的師父是溫情,就是再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
唉,不對。
魏無羨敲了敲手中的陳情,他魏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區(qū)區(qū)一個溫情,他怕什么?
一定是被溫寧影響了。
一定是這樣。
他將陳情收好,心想回去一定要好好和溫寧商量商量,大丈夫立于世間,這樣怕姐姐可不行。
他一番話提醒了溫情。
有日子沒見那丫頭來了,怕不是出了什么事?藍家人也是心大,就這么放一個小姑娘獨自在外。
估摸著給她的書快看完了,得把下半本給她送去了。
這么想著,她放下了手中的衣服,起身向院子有去。
魏無羨在她身大喊,“喂!衣服!你衣服還沒洗完呢!”
她頭也不回,“哦,那你就替我洗了吧?!?p> 魏無羨:“……”
他為什么要多這個嘴。
1
溫情到了鎮(zhèn)上,和鎮(zhèn)上人打聽了藍景明的住處,是一家客棧。
一路走一路打聽,越來越偏僻。溫情起了疑心,誰家會把客棧開在這么偏僻的地方。
忽然,她聞道一股甜香,溫情忙道不好,可以已經(jīng)晚了,向后一倒,昏了過去。
……
醒來的時候,溫情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
身上的衣服被換過了,不是她來時穿的那件粗麻衣,連中衣也換了,而是一輕薄柔軟的紅色綢衣。
她撐著想從床上起來,可藥勁兒似乎還沒過,她努力掙扎了半天,連頭也抬不起來。
床上的帷帳放了下來,顏色也是十分鮮艷的紅。
這是?溫情扯簾子的動作,驚動了坐在外面的藍景明,她急忙跑過來,掀開簾子就看到醒來的溫情。
四目相對,她有些心虛。
但說到底,她又不是罪魁禍首,她心虛個什么。
“咳咳,那個,師父,您別這么看我,我真是被逼的,不然,再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我真是……”
“哎呀,你別廢話了,先扶她起來梳妝吧,不然要耽誤時辰了。”
說話的是一旁的另一個少女,面容嬌憨,天真爛漫,穿戴不俗,一看就是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
她趕忙過來,拉著藍景明一左一右扶起溫情,換好衣服,準備梳妝。
說是兩個人,其實都是另外一個少女主導(dǎo),藍景明不過是一旁遞東遞西,這些東西她了解的說不定比溫情還少。
她在一旁看著,看著她的長發(fā)不停的變化各種形狀最后固定在頭上,然后上妝。
美,而且艷麗。
藍景明看著這張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比這更合適的形容。
修行之人吸納靈氣,洗經(jīng)伐髓,一般都自帶仙氣飄飄的效果,很難有難看的。
可眼前的這位確實是實打?qū)嵉拿廊恕?p> 眼波流轉(zhuǎn),顧盼生姿。
可當(dāng)初大家都被她的醫(yī)術(shù)吸引,她自己又不大在乎容貌,竟也無人發(fā)現(xiàn)世家名門中竟還有這么個美人,那個年年去選世家閨秀榜的人,大概是不長這個眼睛的。
沒到夷陵之前,藍景明在家里偷聽到宗主和叔祖父爭執(zhí),氣的一向雅正的叔祖父竟破口大罵:“簡直就是個狐貍精!”
她看了看那巴掌大的臉,精巧的下巴,微微上挑的眉眼,嘆了口氣。
好吧,的確是很有做狐貍精資本。
……
藍景明這邊胡思亂想,那個少女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正取出匣子里的發(fā)釵頭冠戴上去。發(fā)釵上有長長的垂到肩膀的流蘇,溫情覺得快被壓的抬不起頭了。最后取出蓋頭,是件半透明的紅色鮫紗,四角墜了赤金流蘇。
遮住了溫情的視線,整個世界都籠上了一層迷離的紅。
到這里,溫情大概能猜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藍景明扶起她,出了門,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在一艘船上,甲板不遠處站著一位年輕的公子,衣著華貴,戴了頂帽子。
“阿瑤。”看到這位公子,另一個少女跑過去,抱著他的手臂撒嬌,一派天真爛漫。
“你看,我就說我能行吧,我自己就能給溫姑娘上妝,你還非要景明和我一起來?!?p> 年輕公子同樣溫柔地笑了笑,伸手撫了撫少女的頭發(fā),半是打趣說道:“好好好,是我錯怪我們阿愫了,我給我們阿愫賠不是,要怎么補償我們阿愫才滿意呢?”
少女不好意思地嘟囔道:“哎呀,還有人呢,你別這樣子?!?p> 藍景明:“……”
“溫神醫(yī)”,年輕公子正了正色,走過來向溫情拜了一拜,說:“好久不見,之前身不由己,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不敢,孟,金公子如今是位高權(quán)重美人在側(cè),還能記得我這個舊人,實屬不易。不過,階下之囚,談不上得罪不得罪的?!?p> 年輕公子正是金光瑤,曾經(jīng)的孟瑤,溫若寒最得力的手下,如今蘭陵金氏的公子,斂芳尊。
那個少女,想必哪個名門世家的閨秀,是他的未婚妻之類的。不過也沒聽說他訂過親,多半是偷著摸著,避著人。
金光瑤笑的一臉和煦,親近又不讓人感到冒犯,當(dāng)初在岐山是這樣,如今還是這樣,很難讓人討厭他,即使他是岐山溫氏覆滅的罪魁禍首。
“溫姑娘說笑了,阿瑤不敢,今日雖多有冒犯,卻是奉二哥之命,還望見諒,而且,過了今日,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和我見外?!?p> 溫情沒有回應(yīng),金光瑤也不再說下去,只是吩咐船繼續(xù)走。
天光漸退,暮色漸深,船頭的燈點了起來,很安靜,只有“潑刺——,潑刺——”的劃水聲。
金光瑤迎了上來,依舊笑容可掬,說:“已經(jīng)到了,按二哥的意思,我們就送到這兒,已經(jīng)不遠了,他說接下來的路,請溫姑娘換小船過去?!?p> 說著讓招了招手,船夫撐了船,停在一旁。
“我一個人?”溫情坐上船后,見他們都停在大船上,并不下來,疑惑道。
“是的,就您一個,二哥在前面布置了些東西,只給你一個人的?!苯鸸猬幓卮稹?p>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來。是啊,只給她一個人的,無比盛大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