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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雨將至

十二

我的大雨將至 玫瑰大頭菜 2729 2021-02-19 09:36:56

  接下來的話,溫寧突然不想講下去了,真相對他太過殘忍??扇绻徽f,他就要守著一個無望的諾言,孤老終生。

  溫寧猶豫良久,還是決定開口。

  “藍宗主是否每年都會收到一封來自南疆的信,信無落款,只是每封信上都會附上一張藥方。藍宗主這么多年的舊傷沒有復發(fā),這些藥方功不可沒吧?”

  “你還是知道了?!彼{曦臣嘆了口氣,“我并非有意瞞你,只是?!?p>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睖貙幖泵Υ驍嗨?。

  “我的意思是,是,我其實,我想說,我,我?!睖貙幰痪o張,又結巴起來。藍曦臣給他倒了杯水,安撫他冷靜下來。

  “我一直都知道你姐姐在南疆,那些藥方也是她寄給我的。只是我當初答應過她,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除非她自己來找我,否則我不能踏入苗疆一步?!?p>  “后來得知你沒事,我也曾想過寫信告訴她??伤雄櫜欢?,我也沒辦法找到她。只能等她自己想通了,就會回來了?!?p>  溫寧看著眼前的他,臉上帶著標志性的和煦的笑。

  這笑是發(fā)自內心的。

  可它快要消失了,是他親手打破的。

  “她不會回來了,藍宗主?!睖貙庍€是說出了這句話。

  淚水再次從眼眶中溢出,“她根本沒去南疆,她又騙了你。挫骨揚灰,是真的。”

  “她是不是告訴你,是我外祖父派人接走了她。不可能的,母親當年非要和父親在一起,外祖父不肯,揚言除非她一輩子都別回來,否則絕對不肯將她嫁給外族人!可母親還是選擇了和父親一起走。就連母親去世,外祖父都沒有派人來祭奠。又怎么會特意派人接走連面都沒見過的姐姐呢?”

  “可是!那些信!”

  “藍宗主的舊傷,多半是射日之征的時候留下的吧。我姐姐,岐山溫氏最出色的醫(yī)師,提前預料到了所有可能出現(xiàn)的問題,安年份排好順序,提前寫下了那些信。足足六十多封,已經寄出了二十多封,剩下的,就都在這兒了?!?p>  溫寧打開了一直放在身邊的匣子,捧到他面前。

  里面是一封封信,他拿起其中一封拆開,落款,字跡,都是他熟悉的那個。

  “這怎么會?這些紙都發(fā)黃了,可我收到的明明都是新紙!”

  “那是因為,每年給你寄信的時候,會有人用當年的新紙謄抄一遍?!?p>  “是誰?”

  “這個人說來藍宗主很熟悉,你想想當年你被人纏住不能到場去救姐姐,把她托付給了誰?”溫寧反問。

  “是阿瑤!”藍曦臣驚怒。

  “是金宗主。我能查到這些,還是跟隨公子追查金宗主的舊部查到的。只怕,你當時被人纏住不得脫身,也是他和姐姐算計好的?!?p>  “可他為什么要聽你姐姐的話?他明明?”藍曦臣憤怒地去扯溫寧的領子。

  溫寧沒有躲閃,直直看著他,說道,“因為什么,我想,藍宗主心里比誰都清楚?!?p>  藍曦臣跌坐回位置上,愣了一會兒,突然抱住頭又哭又笑起來。

  為什么呢?

  他應該清楚的。

  都是為了自己罷了。

  ——

  二十年前,蘭陵金氏地牢空曠的牢房里,靠墻擺放了一張板床,一條被褥,地面還算干凈,沒有雜物。牢房中間擺著一張桌子,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

  桌子旁邊坐著一個人,正提筆寫著什么。

  這里很靜,只有飛蛾“嗡嗡”著飛來飛去。

  看來看守的人多少還是照顧了他的面子,到底沒有為難她。金光瑤看到這樣的情景,放心下來。

  “金公子,你來了?!睖厍槁牭侥_步聲,抬起頭,看到了提著食盒的金光瑤,說道。

  “今日值守的是我門下的人,我就親自來看看。怎么樣,他們沒再為難你吧?”金光瑤打開牢門,放下食盒,說道。

  “有金公子出面,自然一切無憂。”

  溫情放下筆,將剛寫好的這張,和一旁已經寫好的那些放在一起。

  “這些差不多夠了,只要他遵循醫(yī)囑,我可保他百歲無憂?!闭f完,將所有的藥方收攏在一起,遞給金光瑤?!笆O碌?,就要仰仗金公子你了?!?p>  “既然是為了二哥,那我豈敢不上心?!苯鸸猬幗舆^來收好。說著,他取出食盒里的飯菜,一樣樣擺在桌子上,“你也熬了一宿了,也吃些東西吧?!?p>  “他,是不是真的來不了了?!睖厍橥蝗粏柕?。

  金光瑤端菜的手頓了一頓,說:“派去的人將他引到了巴蜀,就算他反應過來,山高路遠,往回走也來不及了。何況,二哥一向信任我,我的話他都不會懷疑,我做事他也不會擔心的?!?p>  “那就好?!?p>  溫情說完這句話,接過碗筷低頭吃了起來。

  金光瑤坐在對面,想起第一次在岐山見到這位大名鼎鼎的神醫(yī),也是在一次宴席上。她跟隨溫若寒出場,位次僅在溫家兩個兒子之下。從容鎮(zhèn)定,儀態(tài)端方,就算今日身陷囹圄,也還是從容不迫,頭發(fā)挽的很利落,連身上的囚衣都是干干凈凈。

  不過很快,這位神醫(yī)就被派了出去,他和她之間并沒有什么交集?!八麄儧]有再去亂葬崗吧?魏公子他們,可還安全?”

  “五大世家都在朝蘭陵趕來,倒也沒聽說誰去亂葬崗再找什么麻煩。父親明面上是不能食言再追究他的責任,但日后未必不會反悔?!?p>  “罷了,能拖一時是一時,能少一樁罪名就少一樁,本來也不該和金光善談信譽?!?p>  “阿寧他,也安排好了嗎?”溫情吃了一半,問道。

  “父親很滿意這個計劃,同意不公開處決,好方便將鬼將軍換出來。昨天夜里已經派人去找了一居身量相近的兇尸,將人換出地牢了?!?p>  “他沒有起疑心吧?”溫情不放心的問道?!皼]有,他從一開始,可能就打算留下鬼將軍,身量相近的兇尸不好找。我剛提出這個計策,他立刻就同意了,沒兩天就找到了。催促著我去安排?!?p>  “那就好?!?p>  溫情說完這些,又平靜下來,很認真地對著碗里的飯在吃。

  “過了今日,我就不能再來看你了。父親他,把時間定在了后天。我要去準備場地了,到時候在場的人會很多,不過大多是蘭陵金氏的附屬家族,幾大世家還沒趕到?!?p>  “也好,省得夜長夢多,他又變了主意?!睖厍槌酝曜詈笠豢冢畔驴曜诱f道。

  金光瑤收起碗筷放進食盒,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瓷瓶,遞給溫情,“這是我找來了一種毒藥,服下十二個時辰后發(fā)作,毒發(fā)時全身麻痹,神志漸失,沒有痛楚。死后面色紅潤,容顏如生,不會被察覺出來。你收好,記得到場再用?!?p>  “勞金公子費心了,多謝?!睖厍橐琅f平靜地接過來收好。

  從他進門開始,她就一直是這個情緒,清醒且平靜,仿佛迎接的不是挫骨揚灰的刑罰,而是一場盛宴。

  金光瑤忍不住問她:“你,就沒有什么話要和他說了嗎?”

  溫情起身離開桌子,背對著金光瑤。

  “好了,你去吧。該交代的都交代了,該托付的都托付了,剩下的時間,不要讓人來打擾我,多謝了。”

  說著,她拔下了挽著頭發(fā)的玉簪,握在手里。金光瑤見過一只一模一樣的,簪身同樣鏤刻著卷云紋,常年戴在一個人的頭上。只不過那個不過是普通的青玉,原來這個才是真品,是上等的羊脂白玉。

  金光瑤提起食盒,走到門前,溫情突然說道。

  “對了,我還沒恭喜金公子和秦小姐,你們的喜酒,別忘了倒一杯祭奠我。”

  他也背過身去,沒忍住眼淚,用手抹了一下臉,說:“好,我一定記得?!?p>  溫情握著那只發(fā)簪,蜷縮在床上。為什么要哭呢?

  她不明白。

  她覺得好極了。

  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輕松,不在是溫氏的神醫(yī),不是一族的族長,不是溫寧的姐姐。

  只是她自己。

  她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思念他,在心里毫無顧忌地告訴他那些年深日久的愛意。

  終于可以在心里告訴他。

  我愿意嫁給你。

  真心話,不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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