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政殿之變
用完飯之后，羅沉便帶著羅明去收拾整理住處，這里便只剩下夫婦二人對坐敘話。丫鬟們撤了飯菜，端上了兩盞消食茶來，便都退了出去。
“當(dāng)初接明明過來，就是希望沉兒能有個伴兒，沒想到，二人能處的這么好，你說說，這才剛見面。”玉懷璧溫柔的樣子真就是一個賢妻良母。
羅保朝也是點頭，但還是問道：“夫人吶，你說他二人以后也會相處得這么好嗎？”
玉懷璧斜著眼睨他，方道：“會。”
“何以見得？”
玉懷璧低眉一笑，又抬眼道：“明明性格好，懂規(guī)矩，但是又不是只懂死規(guī)矩，你瞧他初來乍到，言行已經(jīng)是非常小心翼翼了，可見這孩子在句容就是經(jīng)常受訓(xùn)的，但是他心里有你，有這個家，所以他肯定會對沉兒如親哥哥一般，而沉兒，你我都知道，他是個實心眼兒，誰對他好，他都記在心里，面上不說，但是都記著，所以，他也一定會對明明好，我不怕他們不和。”
聞聽玉懷璧一番言論，羅保朝突然坐端正，拿眼上下打量起她來。
玉懷璧被這么一看，有些不解，“看我干什么？我說的不對？”
羅保朝搖了搖頭，“不，夫人說的都對，我只是好奇，夫人怎么突然如此聰穎了？”
“哼，我本來就不傻。”玉懷璧白了他一眼，“不過，要是這個家能和和美美，我便做個傻子又有何妨?！?p> “咱家一定會和和美美，夫人放心?！绷_保朝伸出手把住了她的手，二人對視良久，方作溫柔一笑。
這邊羅沉帶著羅明去了自己的房里，一進(jìn)屋子，撲面飛來一只黃白相間的鸚哥，把羅明嚇了一跳，忙伸手擋臉。羅沉見狀，遂朗然一笑，吹了個口哨，那只鸚哥便轉(zhuǎn)而飛向了羅沉的肩頭。
羅明這才偷眼一瞧，放下袖子來，問道：“這是什么鳥?。俊?p> 羅沉一邊逗著這只鸚哥，一邊答：“它叫黃金羽，是高家叔叔送我的生辰禮物，可聰明了，跟別的鸚鵡不一樣，它從來不叫?！?p> “不叫？”羅明非常不解，“不叫怎么知道它聰明??？”
“就是因為不叫，才顯得與眾不同，它能聽懂人話，和別的學(xué)舌的不一樣，聰明著呢?！绷_沉一抬手，“回去吧，下午再喂你?！?p> 這只鸚哥果真如聽懂了一般，撲棱著翅膀飛回了梧桐木架子上。
羅明這才信服地點了點頭，“太厲害了。”
“這算什么，給你看個更厲害的?！绷_沉大步走向窗邊的桌子前，拉開了抽屜奩子，取出來一個木質(zhì)小圓球。
羅明跟上前去看，疑惑道：“哥，這是什么？”
“可別眨眼，給你看個好玩的?！绷_沉看著他滴溜溜的大眼睛，手里不知按了哪個地方，這只球“啪”的一聲響，便從頂上綻開，頓時化為一朵小蓮花。
“哇！”羅明長大了嘴，“這是什么啊?！?p> 羅沉拉過羅明的小胖手來，把這朵蓮花放在他的手上，羅明便捧起來仔細(xì)看。
“這個叫三變機(jī)，東都現(xiàn)在可流行這個了，都是海大師做的，等有空帶你去看看真人，這個就當(dāng)是我的見面禮了?！绷_沉說完，伸手一推抽屜，便把抽屜關(guān)上。
羅明一聽，連忙推辭道：“這太貴重了，哥，我不能要?！?p> “這叫什么貴啊，咱家不缺錢，這才幾個錢兒，拿著?！绷_沉瞬間一副闊綽無比的樣子，說話都閃著光一樣。
“可，我也沒什么送給你的……”羅明沉吟一番。
“不用，你哥什么都不缺，就缺你這個弟弟?！毖粤T，羅沉捏了捏他的小胖臉。手感真是不錯，跟個小嬰兒一樣。
羅明堅定地?fù)u了搖頭，“不行……”
“都跟你說了，哥什么也不缺，你要是過意不去，這樣啊吧，以后你什么都聽我的，行不行？”羅沉看著弟弟這幅可愛的樣子，不由自主地朝著羅明擠眉弄眼。
“都聽你的?！绷_明一口應(yīng)下。
“咱們可說好了，以后要是娘再打我，再罵我，你可得向著我，聽明白了沒，她跟你沒血緣關(guān)系，咱倆砸斷骨頭連著筋，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绷_沉鄭重其事。
羅明拼命點頭，“肯定向著你。”
“真乖！”羅沉眨了眨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時候，外頭忽然有丫鬟稟事：“小晴稟事，二公子的房間收拾好了，二公子可以去看看合不合適，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奴吩咐?！?p> 羅明一邊聽著，還不太敢應(yīng)聲，羅沉方朗聲道：“知道了，你先歇著去吧，去秦媽媽那里喝點清茶，這兒有我呢?！?p> “謝大公子?！?p> 丫鬟一走，羅沉才對羅明道：“這個小晴原來是我娘屋子里的，現(xiàn)在撥給你照顧你，你要是覺得她煩，就跟我說，我把小碟還有小杯給你?！?p> 怎么你這丫鬟不是叫碗兒，就是叫碟子、杯子的？羅明雖然腹誹，卻還是謹(jǐn)慎道：“大夫人給的人肯定靠譜，就不用哥費心了?！?p> “那不行，我娘，我跟你說，可煩了，她的丫頭們更是精靈古怪，我怕你受不住。”羅沉連忙搖頭，“不行，你要是真想換了，就跟我說，不要緊，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咱們痛痛快快最重要?！?p> 羅明思忖再三，終于點頭應(yīng)道：“嗯?！?p> 此一府事且別去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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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清晨下了朝，皇帝獨留了司刑寺的大監(jiān)郭密如在明政殿內(nèi)等候旨意。明政殿內(nèi)空無一人，郭密如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十履布外，頭也不敢抬。唯有一麒麟踏龍的香爐尚在升煙，青淡淡的煙縈繞在爐頂，盤旋而上，消散在空中，卻又沒有真的消散，這里頭一股子厚重的木香氣，沖得人腦子疼。
郭密如正擦著額頭的汗，此時，后殿的門被推開，驚得他一激靈，忙跪下高聲稱禮：“臣郭密如叩見陛下。”
遂聽得耳邊慢悠悠的腳步聲，幾道珠簾一一掀開，待腳步聲越走越近，郭密如也就低得越厲害，恨不得把頭都埋進(jìn)地里。
“郭卿，久等了?！辈涣?，一開口竟然是女人的聲音。
郭密如一怔，旋即抬頭看去，待見到人面之后復(fù)又磕頭，“臣郭密如叩見皇后娘娘，恕臣不察，錯稱之罪，娘娘責(zé)罰?！?p> 來的并不是皇帝，而是皇后，這的確出乎郭密如意料。
“何必這么小題大做，叫錯了而已，無傷大雅，郭卿快起來坐?！边@皇后落座在龍椅一旁的鳳榻上，隔著珠簾看郭密如。
郭密如謝恩起身，坐到了一旁的蒲團(tuán)上。
“陛下召你進(jìn)宮，本來是想親自問問你一些事情，但是方才陛下頭風(fēng)發(fā)作，歇在了偏殿，這才令本宮來代問幾句話，”皇后聲音不急不慢，“郭卿，可好？”
郭密如哪敢說個不好，只唯唯諾諾道：“娘娘問什么，臣就如實回答什么?！?p> “很好?！被屎竽榱四槭种?，“關(guān)于洛河沉尸一案，陛下很想知道，郭卿為何要袒護(hù)被告尤達(dá)？”
這案件元是去年秋天的事情了，今日重提，怕是不妙。
郭密如強(qiáng)自穩(wěn)住心神，道：“回稟娘娘，此案司刑寺已經(jīng)查明前因后果，尤達(dá)雖有嫌疑，可是也有不在場之證，被害者雖然與尤達(dá)不睦已久，可那一日被害者因醉酒跌落水中，也是事實——”
“滿嘴胡言！”皇后忽然喝止了他，“哦，那按照郭卿之言，尤達(dá)絲毫無罪？你們司刑寺的結(jié)案文書可是也說了，那一日，是尤達(dá)請他喝的酒，二人本就有借貸關(guān)系，尤達(dá)為了追債，恐怕不會輕易放過他吧?！?p> “可是娘娘，這件案子，陛下當(dāng)時也是贊同司刑寺的——”郭密如急于爭辯。
“郭密如！”皇后忽然提高聲調(diào)，站起身子來。
嚇得郭密如立時叩首，“臣在?！?p> “我魏國法令向來是講究個因果，講究個實事求是，做了什么事就要承擔(dān)什么后果的，你今番不但糊涂誤判，不知悔改，還要污蔑陛下，說這是陛下的意思，怎么，郭密如，哼，司刑寺如今要當(dāng)大魏的家了嗎？”她言語鋒利譏誚，令郭密如啞口無言。
或者說是百口莫辯。
“娘娘?！?p> “為什么你們不深究呢？”
“娘娘。”郭密如聲音低了又低。
“郭密如啊郭密如，你別以為陛下不知道，你放了尤達(dá)，那是因為尤達(dá)是尤濟(jì)事的侄子，尤濟(jì)事那是誰啊，那可是三寺統(tǒng)的總統(tǒng)，你的頂頭上司，本宮知道，你最擅這唇舌搬弄，黑白顛倒，那時你偽證蒙騙陛下，才讓陛下圣聽不明，你二人勾結(jié)一氣，難道要顛覆皇權(quán)？”這皇后陰陽怪氣，讓郭密如渾身一震。
難怪，最近一直沒見到尤濟(jì)事。
“娘娘明鑒，臣雖然玩忽職守，蒙蔽圣察，但是絕沒有不臣之心啊，我那是，我那是尤濟(jì)事逼迫我的啊，娘娘，尤濟(jì)事做了許多事，我都不參與的，我都不知道，我哪知道他成天做的是這樣的事，要是我知道他存了這樣的心思，我肯定向陛下告發(fā)啊?！惫苋缫灶^搶地，急忙慌地說了一大通。
這時候，皇后笑著從簾子后面走了出來，低著頭像是看個貓啊狗啊的，“陛下，聽見了吧，郭卿親自承認(rèn)了，尤濟(jì)事確實心存不軌了?！?p> 話音未落，從簾子后面又走出一個人來，正是如今大魏的皇帝魏查文。
“朕聽得明白著呢?！?p> 這威嚴(yán)的聲音一出，郭密如歪著官帽抬頭看了一眼，此時的他已經(jīng)是大汗淋漓。
“陛下？”
“徹查尤濟(jì)事及其黨羽，一個也不準(zhǔn)放過，在朕眼皮子底下欺上瞞下，專權(quán)擅斷，這種人斷斷留不得?！蔽翰槲目炊疾豢垂蛟诘厣系墓苋?，臉色清冷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