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應(yīng)該都知道宗主的出身,是名門謝氏的子弟。對一個人影響最大的,永遠(yuǎn)是他的出身。
宗主的離經(jīng)叛道放浪形骸,確實是因為看不慣自家族人,但你們看他平日,金樽玉箸,衣裳熏香,閑時對弈弄琴,案邊書冊常備。哪里像是一個游走江湖的武夫?從小耳濡目染的東西,會潛移默化地影響一個人的喜好。
那若是士族子弟,會偏好娶什么樣的人?是尚武的巾幗英豪,長袖善舞的煙花女子,還是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
吳老這般一解釋,令方凌煙茅塞頓開。
“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宗瑞在旁插嘴附和,一個勁地點(diǎn)頭。
“其實還不止這些?!眳抢限哿宿郯甙组L須,繼續(xù)說道:“凌娘你想想,以你師尊的狂放的性子,普通高門千金受得了他嗎?反過來說,名門閨秀恪守俗禮,在他看來不過是迂腐愚蠢,所以宗主哪怕閱盡千帆卻始終煢然一身。
要聰慧,卻不可自視清高;要溫順,卻不可怯懦軟弱;要有學(xué)識教養(yǎng),卻不可因循守舊;要對他真心實意,卻不可糾纏不清;要出身好,卻又要別人放下出身隨他浪跡江湖。太過貪心挑剔才是宗主已過而立之年,可還是討不到老婆的原因。
你不明白他為何為了一個嬌弱的小女孩變了性,然而在老夫看來,宗主這般苛刻挑剔竟也能找到稱心的人,簡直運(yùn)氣好得飛上天去了。要是不服氣,你再給你師尊找一個差不多的看看找得到嗎。
所以凌娘,你看一個人,切不可只看他做了什么,也要看他不做什么,還要想他為什么這么做,又為什么不做。這個人的出身背景喜好經(jīng)歷脾性,無一不會影響此人的所作所為,你想要知道對方下一步會做什么,就得把這些都揣摩透了?!?p> 吳老一番剖析把方凌煙和宗瑞說得瞠目結(jié)舌,原本二人已經(jīng)算是七竅玲瓏心思縝密人精了,但比起老前輩的眼光,差的不是一星半點(diǎn),實在是望塵莫及。
“多謝吳老提點(diǎn)教誨!”二人心服口服,躬身致謝。
“無妨,以后這位小公主來府里,該如何相待,你們倆都是聰明孩子,應(yīng)該心中有數(shù)了吧?!?p> “是,晚輩明白?!?p> 吳老含笑點(diǎn)頭離去,方凌煙若有所思地對宗瑞說:“若真如吳老所說的話,師尊對新樂公主定是勢在必得,那即是說,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把太子拉下馬。師尊可有與你提過?”
宗瑞點(diǎn)頭道:“師尊前幾日才說起這事。如果皇帝實在舍不得廢太子,那就逼反太子,那太子和皇帝就只能活一個,如果皇帝死了,師尊看好的是在外帶兵的武陵王劉駿?!?p> “是了!”方凌煙一捶手心,“武陵王劉駿的生母路惠南是新樂公主名義上的養(yǎng)母,他們兄妹關(guān)系應(yīng)該比別的兄弟姐妹更親近。難不成師尊為了公主竟準(zhǔn)備做到這個份上?”
兩人面面相覷,都感覺難以置信,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話說新樂對文帝縱容包庇劉劭劉濬,實在失望至極,心中去意漸增,便央求父親給自己賜了府,準(zhǔn)備搬出宮去。
“妙娘已過十六,明年就要十七歲了吧?確實是時候選一個駙馬了。父皇準(zhǔn)備在王謝兩族中替你物色一個品行端正,有真才實學(xué)的好兒郎,為你指婚?!?p> 新樂估摸著父親會和自己說這些,微微皺眉,嘟起嘴來,故意撒嬌道:“父皇,婚姻乃終身大事,父皇看上的人我可未必喜歡,就不能讓我自己挑嘛。”
文帝哈哈大笑,“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哪有女兒家自己挑的,你說的真是孩子話。這好辦,父皇看上的郎君,你若是不喜歡,那就再換一個,一直找到我們父女倆都滿意的不就行了?”
“真的可以讓兒臣自己挑我滿意的人嗎?”新樂眨眨眼睛,含笑嬌聲道:“郎君雖如云,匪我思存也?!?p> 文帝一聽,笑容微斂,看著女兒認(rèn)真問道:“哦?妙娘這是心里已經(jīng)另有認(rèn)定的人了?是什么樣的說來聽聽?!?p>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能入兒臣眼的,必然是有才有貌,文武雙全的蓋世英雄?!?p> 新樂臉上帶著少女懷春的甜蜜,真心誠意地對文帝說道:“父皇,兒臣知道女兒家婚姻應(yīng)由父母做主,自作主張于理不合。
只是這世間千金易求,難得真情。兒臣想如父皇與潘妃一般,同自己鐘意的人,相知相守,相濡以沫。人生在世,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兒臣不愿錯過一人,追悔余生?!?p> 女兒這樣柔聲細(xì)語地央求自己,文帝也狠不下心斥責(zé),只好板起臉來對新樂說:“越大越胡鬧!無論如何,朕都得先親眼看看你那個蓋世英雄是個什么樣的人,配不配得上我朝公主,才可決斷?!?p> 新樂從容一笑,“那是自然,全憑父皇意思。父皇最近忙于北伐,國事繁重,此事便待父皇得了空再細(xì)談。”
文帝點(diǎn)頭贊同,這件事就先擱置了下來。
雖然沒能讓父親答應(yīng)自己的任性,但好歹不會立馬被許配給哪個世族子弟了,先拖一時再說吧。
其時劉義隆已經(jīng)開始在位期間的第三次北伐,想趁拓跋燾被殺,北魏政局動蕩,新帝位子不穩(wěn)的時機(jī),扳回兩年前的失利。
只是這次攻魏最終也沒有給他帶來期望中的勝利,不過新樂總算趁父親忙于戰(zhàn)事,沒空理會自己的時候,不聲不響地從皇宮搬到了自己的新府邸。
這一出宮,實在讓有些人喜出望外。
新樂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公主府走個遍,謝湘就不請自來地登門拜訪了。
“你消息也太靈通了,我前腳才剛住進(jìn)來?!毙聵菲镣俗笥沂虖模σ饕鞯乜粗S久不見的心上人,毫不掩飾自己滿臉的欣喜之色。
謝湘目光灼灼地走近新樂,抬手托起新樂臉龐輕輕摩挲兩下,一言不發(fā),低頭就吻了下去,熾熱霸道,卻又纏綿悱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