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夫來到赫歇爾之眼旁，巨大的望遠鏡隨著其下的精密結(jié)構(gòu)緩緩移動。
他雙手扶住望遠鏡的底座支架，艱難地站穩(wěn)身體。
“保持理性……”
他深吸了一口氣。
稍稍平復(fù)之后，他看向了赫歇爾之眼的目鏡。
眼前的畫面與先前的畫作逐漸重合，所見之物讓他重歸絕望。
宏大的分裂，天宇的傷疤……
“那是……”
“我們的太陽……”
失去意識的克里夫癱倒在地。
……
幻象之中，回憶緩緩浮現(xiàn)，一些話語在他耳邊飄蕩……
“你知道你父親為什么讓你到天文臺工作嗎?”
查爾斯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不知道?！笨死锓驌u搖頭。
“有些事你也該大致了解一下了?！辈闋査狗隽朔鲅坨R，“你認為格林尼治天文臺主要在進行什么研究?”
“嗯……觀測天體，研究星象科學(xué)，總結(jié)客觀規(guī)律?”
“這些都只是表象?！?p> “你現(xiàn)在所見到的，認知的，接觸的一切都只是世界的表皮……”
記憶中的聲音逐漸模糊……
“而天文臺研究的是世界表皮之下的色彩……”
“你需謹記——我們的羅盤乃知識……”
“這些書你拿回去看看吧……”
……
嚴寒穿透地面，正在地下暗室處理太陽影像的查爾斯感受到徹骨的冷冽。
“冬……”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打開暗室的門，觀星臺的嘈雜聲讓他加快了攀登樓梯的腳步。
來到地面，查爾斯看到克里夫面色蒼白地昏倒在赫歇爾之眼旁，一邊的索科特束手無策地想將其喚醒。而其他研究員正在里奧的指揮下沿著緊急通道離開。
“查爾斯先生！克里夫出事了。”看到查爾斯，索科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激動地喊道。
“你先冷靜一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索科特平靜了一下呼吸：“他完成了第十二時的太陽繪制后便有些失控，然后透過赫歇爾之眼看向太陽就昏迷了?！?p> “我懷疑他可能畫出了殘陽的一部分影子?！崩飱W回答道?！傲硗猓^星臺警報已經(jīng)啟動，其余人員正在疏散至安全區(qū)域?！?p> 查爾斯蹲下查看克里夫的情況，后者的呼吸與心跳幾乎停止，如同冬眠。死寂的冬影響從他體內(nèi)散發(fā)而出。
他將右手覆蓋在克里夫的左胸：
“我們拜請轟雷之皮，永不終結(jié)之神。”奇特的咒語仿佛帶有某種神奇的力量。
“祂的神力諒必能使此物永不停歇！”雷霆隨著禱告的結(jié)束綻出。克里夫的呼吸逐漸恢復(fù)，心跳聲如擂鼓般響起，卻仍未有蘇醒的跡象。
看著這對他而言難以理解的畫面，索科特心中卻沒有動搖，只是暗暗下定了決心。
查爾斯沉默了一會，說道：“他現(xiàn)在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冬之影響已經(jīng)宿居在了他的體內(nèi)。直到他自身擺脫靜默前，我都很難將他喚醒?！?p> 里奧與索科特一同將地上的克里夫扶起，問道：“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查爾斯先生?”
“我會向首席閣下匯報，你們留在觀星臺，防剿局應(yīng)該很快就能趕到?！闭f完，他起身快步向大門走去，經(jīng)過辦公桌時也沒忘記帶走克里夫的那張觀測圖。
未到整點，泰晤士河畔卻傳來了三聲鐘響。倫敦城內(nèi)的平民并沒有聽見鐘鳴，依然正常地工作生活著。而鐘樓旁的幾只烏鴉卻振翅飛起，如受驚般啞啞地叫著。
與此同時，正在天宮外戒備的奧莉特一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鐘聲在他們耳邊回響。
“觀星臺……”
“走！”霍爾說道。
斯坦利減慢了速度，和稍微落后的奧莉特一同跟著霍爾朝觀星臺跑去。
來到觀星臺門前，霍爾稍稍觀察了一會，說道：“里面有人?！?p> 他拉開虛掩的大門走進觀星臺并站到一側(cè)，身后的斯坦利拔出左輪手槍跟了上去，維奧莉特也緊隨其后。
不遠處的辦公區(qū)域，面色蒼白的克里夫躺在幾張并排擺放的椅子上，兩個身穿白袍的研究員正站在一旁?；魻柸司璧卮┻^書架構(gòu)成的走廊向他們走去。
“三個都是普通人，桌子旁那人應(yīng)該修行過無形之術(shù)?！被魻柕吐曊f道。
“是你們發(fā)出的警報?”奧莉特問道。
里奧與索科特正思索著克里夫的情況，兩人被突如其來的詢問聲嚇了一跳，索科特連忙回答道：“啊...是的?！?p> “我們是防剿局調(diào)查小隊，現(xiàn)在請你描述一下事故經(jīng)過?！彼固估阅弥謽尳鋫渲?。
霍爾走向一旁的辦公桌，戴上手套拿起一團揉皺的圖紙。
“我們的一位研究員在觀測事故中昏迷了……”里奧說道，“你們能想辦法先喚醒他嗎?”
“我是醫(yī)師，他怎么昏迷的？”奧莉特檢查著躺著椅子上的克里夫，問道。
“他畫了一張十二點的太陽觀測圖，然后用赫歇爾之眼看向太陽后就昏倒了?！?p> “赫歇爾之眼就是觀星臺中心的那個大望遠鏡?”霍爾將手中的紙團展開，白色的紙張布滿裂紋，散發(fā)出陣陣寒意。
“沒錯?！?p> “冬之影響……十二時的太陽……看樣子是殘陽?”他沉吟道?！耙粋€連學(xué)徒都算不上的凡人居然能用普通的紙筆畫出殘陽的影子……這可不多見?！?p> “可能他的靈感比較敏銳?”斯坦利說道。
“克里夫曾經(jīng)是個畫家?！彼骺铺鼗卮穑半y道和這有關(guān)系?”
“斯坦利。”奧莉特喊道。
“什么?”
“過來幫下忙?！?p> 四人看向奧莉特。只見她手里拿著一只試管，又從隨身攜帶的醫(yī)療包中拿出一些材料以及藥劑，稍加調(diào)配。而后將盛放著血紅色液體的小試管遞向斯坦利。
斯坦利左手接過試管，右手持槍掃視里奧與索科特，兩個研究員無辜地與他對視著。
他將手槍收回槍套：“這藥劑是干什么用的”
斯坦利看著手中的試管，里面的液體如同鮮血一般鮮紅，又好似有生命一般蠕動著。
“一會我主持儀式，你用脈動靈液在他的心臟位置畫好心之符文?！?p> “好的?！彼固估麑⒖死锓虻奈餮b解開，拿出匕首將白色的襯衣割裂。
“這傷痕……你們有人進行過儀式?”
在克里夫胸口有灼傷的痕跡，隱約能看出一個掌印的形狀，正是之前查爾斯所留下的。
奧莉特看了一眼，說道：“應(yīng)該是用來復(fù)蘇心臟的儀式?！?p> “嗯……是的，查爾斯先生之前嘗試過喚醒克里夫，但最后沒能成功?！崩飱W回答道。
“查爾斯是你們此次觀星的負責(zé)人是吧，他現(xiàn)在去哪了?”霍爾朝正在觀測太陽的赫歇爾之眼看去，太陽穩(wěn)定，并沒有異常。
“查爾斯先生剛離開不久，他說他要去向首席閣下匯報?！?p> “現(xiàn)在就開始?”斯坦利對奧莉特問道。
“嗯，你用刀在他胸口的皮膚表面割出心臟的輪廓。”
斯坦利再次拿出匕首，在克里夫胸口刻上了對應(yīng)其心臟的輪廓。輪廓與掌印重疊，如同心臟的影子顯影在皮膚表面。傷口不算淺，但并沒有血液流出，邊緣甚至凝出冰晶。
“等我開始吟唱，你就把心之符文畫上去?！?p> “沒問題?！?p> ……
奧莉特以空靈的聲音吟唱道：
“縱使在雪，在靜默中，在沒有色彩的純白中，”
“生命亦不盡休止?！?p> 吟唱結(jié)束，斯坦利負責(zé)的心之符文也繪制完整。顫動的如血的液體涌入傷口內(nèi)，與克里夫的心臟發(fā)生共鳴。隨著脈動靈液的擴散，冬之影響逐漸褪去。他眼角的冰霜緩緩融化，淚水流落，如春雪融化。
“呼?！眾W莉特松了口氣，索科特與里奧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斯坦利在辦公桌上找了張白紙，擦了擦手。
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克里夫胸口以煉金藥劑繪制的符文竟慢慢凝固。
靜默的冷冽自他體內(nèi)散發(fā)而出，無盡的悲愴感染了四周的空氣。
沉默……
“情況比我想象的更嚴重?！眾W莉特嚴肅地說道，“他看到的肯定不是殘陽之影那么簡單?！?p> “冬的來源并不只是那副畫……而是來自他的心中?！?p> 死一般的寂靜再次將觀星臺籠罩，他們都知道那個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