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雙聲
“呵,是么?!?p> 對于吊命庖屠的那一聲“是”,這位端坐在那幽暗無光高座之上的斷魂館館主,不置可否。
在聽到了這雌雄難辨的笑聲之際,有那么一瞬間吊命庖屠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但好在,他也不是第一次和這位館主接觸了,在這同樣的一瞬間...那渾身因為緊張而開始有些自發(fā)收縮的肌肉便被他強(qiáng)行放松下來,同時他這頭也向下壓得更低了,臉上的表情更是再也無法看清——在這幽暗大殿之中,里頭的光線本就不足,先前低下頭時吊命庖屠那臉上表情就已經(jīng)是看不太真切了。
“無金陰云尸身上的劍傷,我看過了?!?p> 不過,這位斷魂館館主似乎并不在意吊命庖屠這一副卑微之極的模樣,反而開始談?wù)撈馂榱藬嗷牮^的任務(wù)而“犧牲”的無金陰云。
“身前自是不必多說,在其身后也有一道深入背脊之骨的劍痕。”
高座之上那埋藏在黑暗之中的斷魂館館主用那雌雄難辨的聲音如此分析著無金陰魂的尸身,只是聽在吊命庖屠的耳中...說句不太恰當(dāng)?shù)脑?,聽其口氣更像是在描述路邊攤販上隨從可見的碎豬肉時所用的口吻,而非在常人想來當(dāng)其面對這斷魂館中屈指可數(shù)的殺魂尸身時所該有的態(tài)度。
然而吊命庖屠卻是明白得很。
怕是在這位斷魂館的館主看來...任務(wù)失敗又因此而死去的殺魂,大概還真的跟路邊攤販上頭的豬肉沒多少差別吧——甚至于那些豬肉還能吃,而這失去了生命的殺魂就連路邊的野狗會不會吃都還兩說。
“在他身后的劍傷,可就有趣了?!?p> 姑且不論這位斷魂館館主的態(tài)度,單就這發(fā)言來說...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從無金陰云的尸身上那些劍傷推斷出有一擊是從背后襲來的。
莫要忘了,竹劍在那時候可是粉碎他手中的竹劍,將無金陰云給徹底洞穿了!
吊命庖屠那從其身后以刀化劍所制造出來的劍傷在很大程度上也已經(jīng)被這轟開的大孔洞給直接遮掩或是覆蓋過去了,能夠這么隨意地推斷出當(dāng)時候的一些情況,說明這位斷魂館的館主對于用劍一道只怕也是了解得很!
“屬下...屬下惶恐!”
“瑟瑟發(fā)抖”的吊命庖屠在這位斷魂館館主繼續(xù)針對那背后的劍傷發(fā)問之前,趕忙坦誠地交待道。
“因為那竹劍很是突如其來的爆發(fā)性劍意,讓屬下和無金陰云都在瞬間就慌了神?!?p> 吊命庖屠似乎在“回想”著和竹劍交手時的那一幕。
“無金陰云在那劍意襲來之際,轉(zhuǎn)身便想逃走...”
他在這高座之下輕輕地?fù)u了搖頭。
“但無金陰云顯然低估了竹劍的那道爆發(fā)性劍意,屬下雖說看不太真切...但想來如今留在他這尸身之上,深入背脊的劍痕大概就是那一劍所留下的吧?!?p> 緊接著吊命庖屠又低下了頭來。
“至于屬下...屬下在那時候也同樣慌了神,然后屬下便在那危急時刻將這已經(jīng)被一劍背襲從而倒地的無金陰云給迅速吸了過來,再將他拎起來直接擋在身前充作屬下護(hù)身的肉盾?!?p> 這么說著,他又開始“瑟瑟發(fā)抖”了起來。
“奈何就算如此,屬下也抵不住竹劍那擁有爆發(fā)性劍意的第二劍...在屬下昏迷過去之前,便只看到竹劍手中的武器似乎也因此而崩裂了。”
然后他卻是聲淚俱下地凄厲喊道。
“但將無金陰云當(dāng)作肉盾一事,屬下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還請館主責(zé)罰!”
聽著吊命庖屠的這一番解釋,那位于高座之上完全不見其身影的斷魂館館主卻是又再笑了一聲。
“呵?!?p> 這笑聲讓吊命庖屠不可避免地又再緊張了起來。
“危急時刻嘛...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這做法?!?p> 感覺到這道宛若蛇蝎一般的視線關(guān)注在自己的身上,吊命庖屠只得將頭重新埋進(jìn)這幽暗大殿的地板之中——他是真的將頭磕進(jìn)這地板三分三毫了。
“斷魂館的宗旨就只有兩個字?!?p> 這視線的感覺消失不見了。
“結(jié)果?!?p> 但吊命庖屠依舊沒有將頭抬起哪怕一分一毫。
“你活了,他死了。”
渾厚的男聲如此說道。
“就只是這么簡單罷了?!?p> 嫵媚的女聲接踵而至。
“換句話來說...”
這男聲頓了一下。
“那便是你還能用,而他已經(jīng)沒用了?!?p> 女聲這話語中帶著某種難以察明的笑意。
“合格的斷魂館中人不正是如此么?”
男女聲再次混合到了一次...只是不像先前那般雌雄難辨,能聽得出里頭有兩道涇渭分明的聲音。
吊命庖屠聽著這些話,卻是不敢多說些什么。
只不過,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如同這斷魂館的館主剛剛這一番話所說的,臥底在這斷魂館中這么多年...吊命庖屠早已經(jīng)不再單單只是竹劍口中的“丁兄”了,吊命庖屠可是貨真價實(shí)的“吊命庖屠”,臥底是真可作為殺魂的他,同樣也是真!
他這手上當(dāng)然是沾滿了洗不清的鮮血和罪惡。
換個角度而言,就結(jié)果論...吊命庖屠這一把殺豬刀還真是為斷魂館做了不少的任務(wù)。
不論是否出乎吊命庖屠的意料之外,對于無金陰魂殉職一事,這位斷魂館的館主是打算翻過篇,不再深究下去了。
“除了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用處的那兩灘爛肉之外,跟著你們?nèi)艘黄鹑サ谋瘹g挽歌呢?”
高座之上那雌雄難辨又甚是虛無縹緲的聲音再一次地傳來了。
“回...回稟館主!”
果然!
就連這斷魂館的館主也不知道悲歡挽歌的行蹤!
高座之下的吊命庖屠心思急轉(zhuǎn),只是瞬間便于腦海當(dāng)中閃過了許多的念頭,但在動作之上他卻像是什么都沒有想到一般,只是輕輕地?fù)u了搖頭表情略顯呆滯地回復(fù)道。
“悲歡挽歌的行跡...館主您也曉得的,她從來都不會向我等匯報些什么,屬下自也不甚了解!”
難得地,這位高座之上的斷魂館館主,陷入到了一片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