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底限
而這被悲歡挽歌和融陽兩邊人員都一再念叨到的太九,此時卻只是在安靜地思考著。
對于這兩邊人員對他已經(jīng)有了些許不同的看法,被關(guān)在這密閉石室中的他當(dāng)然是無從得知的...不過,他事實上也并沒有太過在乎外人們的看法——包括了劍清她們。
說到底,他就只是為了太四的遺命,想要將太八給拉回到墨閣之中罷了...無謀,又不切實際。
而這江湖人...甚至是天下人,皆與他無緣。
他自己也知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并不是作為墨閣的太九該有的念頭。
然而,正像太八曾經(jīng)所說,她并不希望太九成為奉行兼愛非攻理念的墨者,她所不知道的是...太九本來就沒有這種想法。
太九本人實際上更貼近于道家那一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思想——世間萬物,皆與他無關(guān)...該如何,就如何的絕對中立平等。
不干涉,不打擾。
但,顯然,這世間萬物已經(jīng)被太八給干涉和打擾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干涉和打擾。
“有些事...太八,你做得實在是太過了?!?p> 那具被太八改良過的機關(guān)木人已經(jīng)被太九給徹底研究過了...在明白其本質(zhì)之后,他竟然是直接就將那具橫跨了物理和生物雙重層面,不知該稱呼為有著血肉之軀的木人好點,還是該稱呼為有了木人之身的窮苦百姓更貼切點的存在,給銷毀了。
用他的那些極彩觸手將其給吞得是一干二凈...沒為這天地間留下半點兒痕跡。
“這存在,是不該被允許的?!?p> 奉行絕對中立的他,也開始有了自己的立場。
“存在,不合理?!?p> 將那些極彩的絲線收回心田之中...他搖了搖頭。
“只是...我也不知道,這理是何種理。”
天理、人理還是道理...太九也并沒有真的想明白。
但他唯一知道的一點便是,那被太八改造成木人的百姓...死了也比活著好!
不管是不是出于它們的主觀意愿活成一副木人模樣,其存在本身便是一種污染——太九不知道他這想法是從哪里來...但他認(rèn)為,這想法至少符合他這兩世為人間所明曉的道理。
不過,太九到底不是一般人,無愧于太四對他的點評...他的思緒總是將一切都看得很通透,不管是對于那所謂道理,還是他自己。
腦海中剛有了那種種念頭之后,太九便意識到自己是有些不對勁!
除此之外,從側(cè)面也能看出,太八的那具改良過的機關(guān)凡人對于他的打擊有多大了...能讓他真的有所迷思起來。
“錢塘江上潮信起,今日方知我是我?!?p> 他搖著頭,帶著一抹嘲諷的意味對自己誦了這么一句詩。
太九當(dāng)然知道...那個“我”,并不是真的“我”。
“到底還是被影響了么...”
心思一沉,氣行丹田。
“看”著那已經(jīng)全然變了顏色的內(nèi)力將整個丹田也染成了極彩色調(diào),太九不由得摸了摸額頭上的印記。
“是因為這個么...”
他搖了搖頭,又運轉(zhuǎn)起絲玉訣讓這些染成了極彩色調(diào)的內(nèi)力遍布他渾身全部的經(jīng)脈...讓其沸騰起來,在絕對的黑暗之中他“看見”了一根根粗大的觸手從他的指尖處魚貫而出。
“還是因為這個...”
這些極彩觸手自然脫離太九的控制,跟絲玉訣以往的那些銀白絲線在太九這手上也并沒有任何兩樣...在絲玉訣突破到了靈動境后,它們那不由自主地抽搐也全然能被太九給掌握住了。
“或許,是兩者皆有吧。”
心念一動,讓那些奔騰在經(jīng)脈上的內(nèi)力冷卻下來...這些觸手便瞬間在太九這“視覺”中變回了絲線,只是它們那顏色卻再也回不去原本的銀白了。
極彩的絲線們再次攏聚成勺子狀,朝著那石鐘乳下伸去,接下滿滿的一勺這鐘乳之水后,回到了太九的嘴邊。
“難不成,還有這個?”
低聲呢喃了這么一句后,卻沒有半分的猶豫將這勺水給吞下肚中。
他,沒有選擇。
“還真是...附骨之疽啊?!?p> 勺狀的絲線瞬間拆解從指尖處退回到了丹田中、極彩的印記在額頭上為這絕對的黑暗點亮了唯一的光、鐘乳水滴在他的體內(nèi)化作了極純內(nèi)力沁潤洗刷著每一條染上了各種色彩的經(jīng)脈,再來到丹田反復(fù)循環(huán)。
他,已經(jīng)跟這些恐怕在常人眼中的“天才地寶”以及那一夜的“豁然頓悟”徹底融為一體了...再也難分所謂彼此。
要知道,若是往簡單了想,不去思考那些不可知的鬼神之事,單就從武功上來說,也不是沒有那種會讓人性情大變的內(nèi)功心法。
那本匯聚了墨閣全部藏卷的百科全數(shù)可還記載了不少這一類威力巨大同時后坐力和副作用也同樣巨大的魔功。
若是將太九的這些變化解釋為這一類魔功的話...倒也不是完全說不通,至于這鐘乳之水,天才地寶本就是藥三分毒,自然就更好理解了。
當(dāng)然了,這些都是往簡單...甚至是往樂觀的方向去想。
“唉...雖然知道并無多大的可能,但還希望真的就只是武功的問題?!?p> 太九倚靠在那輪椅之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哪怕是走火入魔,也好過這亂七八糟的神神鬼鬼之事。”
他癱坐在這輪椅上,不由得感到了一抹疲累,不是身體上的辛勞...那一口鐘乳之水可不是尋常物,身體上這機能性的調(diào)整在它的沁潤之下甚至比起平日時的餐點還要來得更為完善。
太九這疲累僅僅只是源于他心態(tài)上的倦乏——既有因為太八對于木人的改良有些超出他所能接受的底限...也有因為那暫且還無法歸咎從何而來但卻時不時地就從腦海中冒出,甚為莫名又極端暴戾完全針對于那些既是木人又是凡人的想法。
“若是哪一天我失去了理智,壓不下這些莫名其妙的念頭的話...”
他有些不敢想象到時候,他會如何...太八的行為就已經(jīng)不在底限之內(nèi)了,太九決然不愿意有一天,連他自己都在這底限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