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照下的大將軍府,空曠落寞。
回到自己房間的高長恭,再次拿出那半截手帕,在血書的“蓮花”二字下面,有四條豎直的血痕。
“四?父親,您是在告訴四郎什么嗎?”
高長恭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父親帶他去蓮花庵的情景………
是夜,蓮花庵的正殿,香火如豆。
蒙著臉的高長恭,藏身在佛像旁的帷幔后面。
突然,一陣?yán)滹L(fēng),從窗楣間吹進(jìn)殿來,殿內(nèi),零星的燈火熄滅。
隨冷風(fēng)而來的,還有一個(gè)黑影。
這個(gè)黑影還沒有到那尊彩金佛像前,又一個(gè)黑影摸進(jìn)了蓮花庵的正殿。
先進(jìn)來的那個(gè)黑影,一下子閃進(jìn)帷幔后面,跌在了高長恭的懷里。
高長恭毫不客氣的對著此人的后腦勺,給了一下,并封住了對方的啞穴。
一股熟悉的體香,鉆進(jìn)了高長恭的鼻子里,高長恭有點(diǎn)不敢相信。
鄭楚兒也聞到熟悉的氣味,那久違的氣息,不是其他男子所能有的。
又驚又喜之間,鄭楚兒鼻子一酸,一滴眼淚,落在了高長恭緊緊勒住她的手上。
我替他來找他娘親的線索,他還打我,你等著,以后收拾你。
扳過臉來,高長恭看到了一雙委屈巴巴的眼睛,但好像又在罵著人。
真不懂事,你一個(gè)小女孩,笨手笨腳的,還蒙著臉,半夜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你管得著?
管不著么?摟在鄭楚兒腰上的手,緊了一下。
啊,鄭楚兒掙了兩下,非但沒有掙脫,反而撲在了高長恭的胸前。
溫?zé)岬牡臍庀?,噴的鄭楚兒的臉頰上,黑夜掩蓋了她羞紅的臉頰。
倆人正無聲的對視著,后來的那個(gè)黑影,已經(jīng)到了他們面前。
讓高長恭意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了,劍光一閃,一把劍,刺向了那個(gè)黑影,黑影哼了一聲,負(fù)傷逃走。
一盞油燈出現(xiàn)在殿里,持劍之人,躍到了手持油燈的尼姑面前。
高長恭來不及多想,迅速點(diǎn)開鄭楚兒的穴位,一掌把她托送出了窗外。
手上還有著少女淡淡的體香,就轉(zhuǎn)身反手一掌,便擊倒了持劍的人。
“師傅,你沒事吧?”
抬著油燈的尼姑,把燈湊近了高長恭的臉,高長恭大驚,對面竟是一張男人的臉。
這張臉,高長恭熟悉,是宮廷庫直都督——高阿那肱。
在高長恭驚疑的瞬間,已覺背后冷風(fēng)襲來,雖然及時(shí)避閃,但他的肩上,還是挨了一劍。
原來持劍之人,和高阿那肱是一伙的。
“來人啊,正殿里有賊,快,賊要跑了?!?p> 窗外傳來了呼叫聲,高阿那肱和持劍人一愣,高長恭趁機(jī)破窗逃離。
回到大將軍府,高長恭渾身熱燥得如蟲蟻食骨一般難受,全身火燙。
“楚兒………”
看著高長恭滿頭冒汗,一臉潮紅,高伏手足無措的走來走去,作為有經(jīng)驗(yàn)的人,高伏是懂的。
“公子,這楚女郎在哪?我去找來伺候公子?!?p> “滾?!?p> “要不,先把你救的那個(gè)小元女郎納進(jìn)府,公子好泄泄毒沙掌的熱毒?”
“滾?!?p> 高伏看到高長恭的眼睛,開始發(fā)紅,毒沙掌的毒,已被引發(fā)。
“我的眼睛,又看不到東西了。”
高伏忙扶著高長恭躺進(jìn)了冷水浴桶里,半晌,高長恭的眼睛,血絲才慢慢消退,漸漸恢復(fù)了視力。
高伏忙拿出藥膏,替高長恭處理肩上的劍傷。
“這是李皇后送給嫡母的藥膏,效果奇好。”
躺在床榻上的高長恭,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滿腦子都是懷中柔軟的人兒。
翌日,高長恭還沒有起床,宮里的人,突然來到大將軍府。
“太子讓奴婢,來接公子進(jìn)宮一趟。”
高長恭隨宮里的黃門,從東止門進(jìn)了宮。
但這兩個(gè)黃門,并沒有帶著他去太子高殷的宮殿,而是帶著他來到了太極殿。
在太極殿的東堂,一個(gè)紅袍金帶的背影,正望著窗外,負(fù)手而立。
殿門口,幾個(gè)宮女和黃門,垂手低頭,噤若寒蟬。
“見過陛下。”
“四郎來了?”
高洋轉(zhuǎn)過臉來,劍眉星目,眼光睥睨。
這是一張擊鼓閱兵,就能讓宇文泰震驚,披上盔甲,就能讓胡人恐慌的臉。
“起來,這不是朝堂之上,叫二叔就行?!?p> 高洋說著,拍拍高長恭的肩膀,高長恭溫潤的臉上,露出一絲少年干凈的笑容。
“二叔?!?p> “嗯,四郎長大了?!?p> 高長恭又淡淡一笑,在二叔面前,他永遠(yuǎn)是個(gè)孩子。
“啊,奴婢該死………”
一盅茶,突然從茶盤滑了出來,灑潑在高長恭的身上。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p> 黃門一面驚慌的說著,一面忙不迭的替高長恭擦拭身上的茶末。
“來人,把那套南越國進(jìn)貢來的銀絲錦袍,伺候四郎換上。”
高長恭暗吃一驚,一寬衣,左肩上的劍傷,就會(huì)暴露無遺。
一個(gè)宮婢,雙手托著一件白色的長袍過來,長袍銀絲耀眼,花案用銀絲挑繡,很是華貴,不愧是貢品。
“二叔,一點(diǎn)茶末無妨。二叔賞的這件銀絲錦袍,侄兒可舍不得今日就穿?!?p> 高洋默默望著高長恭,十六歲的少年,溫潤如玉,眼里沒有一絲雜質(zhì)。
“四郎喜歡白色的衣衫,以后讓宮中的繡娘,給你多繡幾件,今日就換上這件給二叔看看?!?p> “公子請?!?p> 高長恭被黃門叢擁著向屏風(fēng)后面走去,怎么辦?
高長恭正思慮著,一團(tuán)肉球,突然猛撲了過來。
“四兄?!?p> 肉嘟嘟的臉,胖敦敦的四肢,小羅漢肚一挺,把高長恭頂?shù)狡溜L(fēng)上。
高長恭暗松一口氣,這個(gè)人,就是被二叔養(yǎng)在宮中的五弟高延宗。
“沖天王?”
“是本王,四兄,我好想你。”
高延宗說著,一張肥嘟嘟的嘴,親了過來。
高長恭頭一偏,躲過。
高延宗晃動(dòng)著一身小肥肉,要跳起來摟高長恭的脖子,但四肢粗短,夠不著。
“四兄,低點(diǎn)頭………”
高長恭低下頭,讓高延宗的兩只短胖的手臂,摟住了他的脖子。
看到高長恭脖子上,晃晃悠悠的掛著一個(gè)大肉球出來,高洋忍不住哈哈大笑。
“四哥要換衣衫了,快下來?!?p> “不放,本沖天王今日要就要和四兄在一起,誰不服?”
高延宗說著,吸了下鼻子,有宮婢趕緊過來幫幫高延宗擦掉鼻涕。
“安德王,請下來,你四哥的衣衫被茶水弄臟了,陛下賜了一件錦袍給你四兄,要換下那件臟的?!?p> 安德王才是高延宗的王爵號(hào),沖天王是戲謔。
“哪里臟了?不臟,不準(zhǔn)你們給四兄換,滾!”
高延宗說著,小粗腿對著躬身在旁的黃門,一腳朝臉踢去。
眾人見高延宗兩只手,攀在高長恭肩上,不停的在高長恭身上折騰,死也不放手,無奈的看向高洋。
“罷了,他不讓換,就算了,讓他和他四兄玩會(huì)。”
高洋對高延宗的寵愛,是連太子高殷都無法比的。
背后有人甚至懷疑,高延宗是高洋的兒子,對他這么放任,是償還那些年缺失的父愛。
高長恭忍著鉆心的疼痛,好脾氣的任高延宗鬧著。
左肩上的劍傷,如果昨夜沒有涂藥膏,估計(jì)血都要流出來。
高長恭沒有發(fā)覺,一雙眼睛,在屏風(fēng)后面,此時(shí),正陰沉沉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