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禁忌玫瑰

　　走到T型走廊時，他步子一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雙分外冷淡的眼里，有很淡的笑意。

　　宋窈長裙及踝，外面套了個白色的長款針織衫。頭發(fā)在一側(cè)編成了辮子，垂在胸口處。

　　和以往的每一次見面都不同。斂下所有的鋒芒，安靜又溫柔。

　　謝殃站在原地，脊背倚在墻上，側(cè)頭看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宋窈還是沒有動，抬眼看著墻上的那副畫。

　　謝殃的視線也隨著她，落在了上面——《禁忌玫瑰》。

　　他長腿一邁上前，沒有刻意放輕步子，嗓音干凈:“很喜歡這幅？”

　　他尾音揚了一下，帶著少有的溫度:“看這么久？”

　　“喜歡？”宋窈沒去看他，不知是沒聽出來他的聲音，還是精神太過集中，來不及分辨。

　　聲音生硬冰冷:“談不上喜歡，我只是在想，她到底是在奢求什么？與其泄憤不如報警?！?p>　　說到最后幾個字的時候，她回頭看向他，眼里閃過詫異，又被快速壓下。

　　“謝隊長？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到不久?！彼鹬?，視線又落到畫的右下方。

　　署名處:宋青和

　　宋青和，多年前享有盛名的畫家。又因為當年的家暴門成為輿論焦點。而她后來那些暗黑風格的畫，也成為八卦的論點。

　　有人夸贊，她的風格變化，作品之盛，將會載入史冊。

　　但更多的女性卻說，她在求救，她在用她特殊的方式宣泄。

　　謝殃回過神，想起她方才的話:“與其泄憤不如報警。”

　　“她，”謝殃開口，兩手搭在腰帶上，長腿窄腰，撩人極了。

　　微微皺眉，壓下眉間那點倦意。看著那幅畫。

　　那是一幅壓抑性極強的畫。色彩單調(diào)至極。主體的明明是色彩張揚的玫瑰與荊棘，卻采用了暗色系。黑白灰碰撞的火花，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壓迫感極強，使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說：“她或許有苦衷?！?p>　　宋窈似乎笑了一下，很輕很淡。謝殃見過她許多笑的樣子。張揚的，散漫的，明艷的。

　　卻沒有一刻是現(xiàn)在這樣，分明是冷淡的，卻被微紅的眼眶出賣。

　　她那雙好看的眉皺起，苦笑道:“或許吧?！?p>　　畫廊里的參觀者漸漸多了起來，大多圍在了《禁忌玫瑰》這里。

　　三言兩語的評判著宋青和的畫作。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令人不適。

　　宋窈很難再站下去了，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和謝殃微微點頭打了個招呼：“謝隊長，我先出去。”

　　“嗯?！?p>　　走廊里有輕微嘈雜的腳步聲，時不時有幾句討論聲。

　　謝殃斂下眸子，跟在宋窈身后。

　　一步一步的，她走他便走，她停他便停。

　　時間在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行人的三言兩語成了背景板。

　　心有靈犀的，宋窈突然停住步子，轉(zhuǎn)身，對視。

　　謝殃站在原地，在她身后，隔著剛剛好的距離，在她一眼就能望到的地方。

　　黑色的冬季常服在他身上，恰到好處。帽子下的眉眼，清冷凜冽。

　　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讓人有莫名的安心感，和兩年前一樣。

　　掩埋許久的記憶再一次沖入腦海，宋窈心口澀澀的。卻也只是隔著人群，朝他笑了一下。

　　謝殃走上前，在她身旁，惜字如金般，也像在解釋：

　　“順路?！?p>　　_

　　美術(shù)館外，三兩個特警聚集，黑色的作戰(zhàn)常服著身，臂上的特警徽章顯眼，笑鬧聲微喧，綿延到不遠處。

　　其中有個男生沒帶帽子，露出板寸，雙手搭在腰帶上，一身警裝也壓不住他周身的痞氣。

　　側(cè)身在和一旁的人說些什么，眉眼間染上笑。

　　偶然一瞥，看到了謝殃朝他們走來。

　　拿著帽子的左手在半空中揚了揚，喚了一聲:“謝隊？”

　　嗓音很是干凈，含著少年的意氣。

　　冷風蕩起，隊員們紛紛轉(zhuǎn)身看向謝殃來的方向。

　　整理著裝，分散開來。眉眼上的笑意很快就消散。

　　宋窈走在謝殃身側(cè)，看到幾個特警朝他敬禮:“謝隊?！?p>　　謝殃點了點頭:“和二隊交接一下工作，去吃飯?！?p>　　“好。”

　　“呀，老板娘也在呀？”

　　一道含著笑意的聲音插入，勾起一批少年蠢蠢欲動的心。

　　一身黑色警服，笑意鋪墊在眼底。

　　“認識我？”宋窈挑了挑眉，頓時來了興趣，眼里閃過興味。

　　出奇的淡。

　　“當然認識了。老板娘你可是我們隊的大功臣！上次可多虧了你家的監(jiān)控。我們才一舉端了那家伙的老巢。”

　　陳北淵看著她，少年的意氣風發(fā)在他身上體現(xiàn)的毫無保留。

　　末了，他補充一句:“誒對了，老板娘，謝隊在隊里可經(jīng)常夸你呢?！?p>　　宋窈聞聲，微愣了一下:“嗯？”

　　她看了一旁的謝殃。男人的面色情緒一直很冷。

　　宋窈唇角微彎。

　　大白兔老害羞，定是問不出什么的。

　　收回視線，她繼續(xù)問陳北淵:“他夸我什么？”

　　她的話音還沒落，陳北淵身后的人一腳就踹上來，在他小腿肚上。

　　“北子，你自己貪圖老板娘的美色，還好意思拿謝隊擋槍？”

　　謝殃站在一旁，似是早已習慣他們的玩笑。眉眼里，半分情緒都吝嗇給予。

　　指尖在腰帶上輕點幾下，輕斥:“想領(lǐng)罰？

　　“別呀～謝隊～”陳北淵拖著嗓音，許是被罰怕了，終是收斂了笑。

　　穿上軍裝，站到工作崗位，他們是為了國家而活。但私底下，他們也許笑意張揚，也許恣意不羈。

　　也許溫和清冷的像翩翩貴公子。

　　但眉宇間，是風華正茂時的意氣風發(fā)。

　　正巧趕上兩隊換班，謝殃那隊人得了空閑，又趕上了飯點。

　　一群人愛湊熱鬧，非拉上宋窈。

　　地點定在享有盛名的御庭。

　　_

　　街道上，人際寥落，車輛稀少得很。十一月中旬，冷意逐漸席卷了整個街頭。

　　“謝隊經(jīng)?？湮?？”宋窈走在他一側(cè)，一步步的，踩著街道上未及清掃的枯葉。

　　樹葉碎裂發(fā)出很輕微的聲音，消匿在風里。

　　宋窈后面跟了一群少年，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明知陳北淵說的是玩笑話，她也并未抱很大希望。

　　但她依舊眼睛亮亮的，實在太想聽他的答案，更想看他耳根通紅。

　　謝殃聞聲，視線還是落在前路，看起來漫不經(jīng)心的，嗓音微啞:“沒?！?p>　　否定的干脆利落。

　　“啊～”宋窈故作遺憾，聲音里不乏調(diào)侃:“好失望啊。”

　　她嗓音難得軟了幾分，狡黠的笑意在眼底浮現(xiàn)：“我還以為我?guī)蜕狭酥x隊大忙呢?！?p>　　“失望？”謝殃終于扭頭看她。十一月的冷風里，她凍得鼻尖微紅，襯得一雙桃花眼里水光點點。

　　楚楚可憐？

　　只看了一眼，他又移回視線。

　　都是假象！

　　但他還是清清了嗓，似乎在猶豫，又像是在寬慰她:“是幫——”

　　紅燈在這一刻轉(zhuǎn)綠，宋窈走在他身側(cè)，比他略快一步，聽到他的話音，視線微轉(zhuǎn)，在他身上頓住。

　　“小心！”

　　“老板娘！”

　　“……”

　　身后的少年們的聲音在這一刻同時響起，轉(zhuǎn)頭，看向一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