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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隸筆記

第35章;和苗族阿妹通信

奴隸筆記 他鄉(xiāng)的月亮 2055 2021-03-23 16:38:14

  “從天皇嶺回來之后,父親從旮旯里找來一個藥罐子,用抹布擦干凈,準備給我煎藥。

  我不讓父親煎。

  我想自己動手。

  父親累了將近一天,我不想他為了我再累。

  我小心翼翼的將一包草藥倒進去,放在灶上,開始慢慢生火。

  這個藥罐子是奶奶在世的時候用過的。

  每次想起奶奶,我心里就特別難受。

  奶奶死得很慘。

  死得很冤。

  她的死因只是一個小小的感冒。

  1996年夏天,奶奶患了小感冒,去村里的赤腳醫(yī)生那里買藥吃。

  赤腳醫(yī)生讓她打吊針。

  奶奶沒有見過大世面,自然相信赤腳醫(yī)生的話。

  給我奶奶打吊針的是赤腳醫(yī)生的女兒,叫春妹子,當時衛(wèi)校剛畢業(yè)。

  她在給我奶奶扎針的時候,沒有扎進血管。

  可她卻以為扎進去了。

  于是,在松開繃帶后,人就跑開了。

  春妹子跑開后,我奶奶的手臂迅速腫了起來。

  聽我老院子里的鄰居們說,奶奶的手臂腫得很嚇人。

  就像是一條發(fā)了酵的被揉成長長的面粉。

  從那以后,整整兩個月,奶奶癱瘓在床上。

  生活無法自理。

  一直到死,都沒有離開過那張床。

  這起醫(yī)療事故,赤腳醫(yī)生的女兒推得干干凈凈。

  她逢人說是我奶奶自己動了針頭,才導致出現(xiàn)這種情況。

  我奶奶癱瘓后,她從沒來道過歉。

  更甭說什么賠償之類的了。

  當時,我不但口吃嚴重,而且是法盲。

  父親和母親也都是法盲。

  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如果是換成現(xiàn)在,我肯定會討個說法。

  ……

  我沒讓父親煎藥,我自己煎。

  我在灶屋里用柴火慢慢煎。

  這個年代,農(nóng)村中,除了那幾戶家庭條件好的之外,很多百姓家庭都是燒柴火。

  他們煮飯、炒菜、燒水、煮豬食、打過年豆腐、烤酒、全是燒柴火解決。

  柴火的能源利用率很低,每煮一頓飯,都會浪費很多柴草。

  可依照祖國以前的經(jīng)濟條件,在農(nóng)村地區(qū),許許多多村民們只燒得起柴火。

  只有條件很好的才燒煤球。

  不像現(xiàn)在,家家戶戶都燒煤氣、燒液化氣。

  或者是電磁爐、電飯煲之類的做飯做菜。

  柴火早已經(jīng)退出了歷史舞臺。

  自從柴火被淘汰,家鄉(xiāng)到處綠意盎然。

  那個年代可不一樣,為了解決生火的問題,起碼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村民都跑到山上去砍柴。

  小孩子們放學之后,也都會幫著父母到山上去撿柴。

  由于亂砍亂伐,當時,山上到處光禿禿的。

  看上去,好像是被理發(fā)師用電剪修理過的一樣。

  記得當時,鄉(xiāng)聯(lián)防隊經(jīng)常跑到山上來抓砍柴的,他們稱大伙是‘砍柴隊’。

  被逮住之后,就會被關在鄉(xiāng)政府。

  不給飯吃,不給水喝。

  等家人拿錢來贖人。

  贖不起的繼續(xù)關押。

  我母親雖然個子矮小,但做事是一把好手。

  她砍柴很厲害,每次上山,都收獲頗豐。

  那些柴草,被她一大捆一大捆的背下來。

  在我們村里面,她和另外兩個婦女被大家封為‘砍柴三女將’。

  ……

  將草藥煎好之后,我倒進碗里冷了一會兒。

  然后喝下去。

  草藥很苦。

  可只要能夠治傷,再苦我也能夠喝得下去。

  小時候,我還喝過用蚯蚓熬成的藥湯。

  腥味特別重。

  但我照樣捏著鼻子喝下去了。

  喝了草藥之后,我在家里找了幾張信紙。

  然后,我準備寫信給苗族阿妹。

  我想把離開東莞厚街之前沒有機會跟她說的話,都以寫信的形式告訴她。

  不一會兒,我將這封信寫好了。

  信的大致內(nèi)容是;我很感激她把我從治安隊贖出來,贖我的那四千塊錢,我一定會連本帶利的還給她。

  寫好信之后,我立刻奔去鄉(xiāng)郵政局。

  然后,以‘掛號’的方式,將這封信寄了出去。

  ……

  我以為要半個月之后,苗族阿妹才會回信給我。

  因為,從我們湘西到東莞厚街,有一千多公里。

  這個年代,寄信的方式非常麻煩。

  像我這種‘掛號信’,從我們家鄉(xiāng)寄到東莞厚街的那家顆粒廠,起碼得五六天以上。

  如果是‘平郵’,恐怕半個月都到不了岸。

  可沒想到,才十天的時候,苗族阿妹就回信過來了。

  原來,她是用最昂貴的‘特快’郵寄過來的。

  苗族阿妹在信上告訴我,不用感激她,只要我平安無事,她就很高興。至于那四千塊錢,也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另外,苗族阿妹還特別強調(diào),要我暫時別去東莞厚街,那幫廣西佬在找我,他們想報復我。

  看到苗族阿妹的這封回信,我心里暖洋洋的。

  在那一刻,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對她產(chǎn)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我不知道這種感覺是親情?還是愛情?

  反正,在心里特別甜,特別美好。

  就在我再準備給她寫一封信的時候,沒想到,就在當天,她給我發(fā)了一封電報。

  電報的內(nèi)容是要我別找她,這輩子都別找她。

  我到郵電局回電報過去;為什么?

  苗族阿妹沒有回電報。

  但幾天后,她又寫了一封信給我。

  這封信里面有兩個故事。

  第一個故事的內(nèi)容大意是;一個修煉的女妖精,為了救凡間相愛的男子,放棄了她的千年修行,最后,化成了原形。

  第二個故事的內(nèi)容大意是;一個說話結(jié)巴很嚴重的口吃患者,到處求醫(yī)問藥,口吃都沒見好轉(zhuǎn)。

  后來,他遇到一個仙人,這個仙人要他勇敢面對自己的缺陷,在別人面前勇敢的承認自己是一個結(jié)巴。

  于是,這個口吃患者每次在說話之前,都會勇敢的告訴別人‘我是一個結(jié)巴’。

  通過這種方式,他的口吃毛病最終好了。

  苗族阿妹寫給我的這封信里面的兩個小故事,都有很深刻的寓意。

  第一個小故事的寓意,我當時沒有完全領悟明白。

  但第二個小故事的寓意,我心里非常清楚。

  她的意思是要我勇敢的面對自己的缺陷。

  讀完這封信之后,我陷入了沉思。

  我一直以為,苗族阿妹不知道我說話有口吃,或者說有多嚴重。

  因為,我在別人面前,一直掩飾自己的這個缺陷。

  我一直以為,在別人眼里,我說話是一個比較正常的人,最多別人只是認為我說話有點‘南瓜結(jié)’的小毛病而已。

  可沒想到,這個苗族阿妹似乎知道,我說話是一個嚴重口吃的人。

  她怎么會知道?

  一時之間,我仿佛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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