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之入冬,一如人之將老,徐緩漸近,每日變化細微,殊難確察,日日累疊,終成嚴冬,因此,即便是仙道修士,要具體地說出冬天來臨之日,也并非易事。
一旬時間,轉(zhuǎn)瞬即逝,這段時間里,先是晚間溫度微降,接著連日陰雨,伴隨著捉摸不定的陣風、潮濕的空氣、紛落的樹葉,白晝亦見短促。
其間也許會有短暫的風雨間歇,天氣晴好,萬里無云,人們不裹棉襖便可一早出門。但這些都只是一種假象,是病入膏肓者臨終前的“回光返照”,于事無補。
到了十天后,冬日便已森然盤踞,整片天地每天都為灰蒙蒙的天空所籠罩,給人以不祥之兆。
在這段時間里,周川每日都在提煉黑鐵靈芝,多余的事,就是趁著偶爾的空閑時間,指點指點阿良。
而這一日,神君殿里依舊燈火通明,熾焰在古樸藥鼎內(nèi)沉浮,孜孜不倦的淬煉著黑鐵靈芝。
“噗!”
陡然間,火焰呼嘯,好似化為了一只擇人而噬的猛獸,將靈芝吞噬,這宛若玄鐵的靈芝,瞬間便被焚燒成黑灰,灑落在藥鼎底部。
“失敗了?!敝艽ㄒ姶?,眉頭微蹙,旋即五指彎曲,絲絲縷縷的玄黃火焰,便乖乖地從藥鼎涌出,歸入他掌心,隨后消散于虛空。
站起身,周川沒再繼續(xù),而是緩緩走出煉丹室,來到大殿中央,盤坐在一張蒲團之上,平淡的眼眸盯著大門。
也就在同一時間,虛掩的殿門徐徐敞開,一縷縷凜冽寒風進入殿內(nèi),帶著冰冷之意,使得周遭溫度驟降。
“神君老爺?!?p> 阿良步入大殿,對著周川恭敬行禮。他身穿一襲厚重的大衣,看起來有些臃腫,小臉紅撲撲地,顯然是剛修煉完,一身氣血仍舊處于滾燙狀態(tài)導致的。
火星炸響,殿門兩側(cè),各擺放著一尊鼎腳銅盆,生著火紅木炭,發(fā)出陣陣熱力,卻還是不比阿良能御寒。
周川神色淡然,微微點頭,就見得阿良走上前,這才讓他身后的身影出現(xiàn)在周川目光中。
“拜見神君?!?p> 顧凡同樣是躬身行禮,白袍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有些泛黃,他的氣色很不好,面目煞白,眉宇間似有一縷化不開的憂愁,早已失了初見時的銳氣。
“何事?”周川掃了他一眼,淡淡問道。
聞言,顧凡身形顫了顫,沒有多言,當即就跪在地上,對著周川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我想求神君一枚療傷道丹,用來治療我父親的道傷。”
沙啞的聲音響起,像是喉嚨中燃燒著一團火。
阿良詫異的看著跪地不起的顧凡,面露不解,似乎在疑惑,短短半月,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將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人變成這般模樣。
顧凡緩緩抬起頭,兩鬢發(fā)絲滑落,他眼眸中怒火隱燃,接著說道:“十天前,有一行人來到了長河劍宗,自稱是朝天闕的人,身負皇命,要在江寧郡落腳,便想在我宗住宿。”
周川聞言,眼中泛起一絲興趣。
朝天闕,他聽說過,并且還極為熟悉。
這是一個門派,一個由他大哥、周天明創(chuàng)建的門派。
這位帝君在年少時,曾化名徐玄天,出皇都,于修行界歷練,一路挑戰(zhàn)各派天才,如彗星般崛起,傳聞還劍斬仙門之人,繼而成就了一番天驕之名。
而在他突破紫府期后,便領(lǐng)著手下,于皇都側(cè)畔建立道統(tǒng),號朝天闕,取自“朝拜京闕”之意。
這就是朝天闕的由來,并且在周川還是皇子前,朝天闕便已經(jīng)被周天明,培養(yǎng)成了大夏一流門派,無一品宗門之底蘊,名望威勢卻絲毫不太上道門等派弱。
只聽顧凡繼續(xù)道:“朝天闕名望甚大,加之那行人中,單單紫府期修士,就有八位,據(jù)我父親說,當中領(lǐng)頭的,境界更是不止初期?!?p> “這等實力,我們自然是沒有拒絕的實力,便讓他們在宗門落腳?!?p> “可誰料,這群人卻并非什么善類,肆意搶奪我宗靈石寶藥資源不說,十天前,更是想進入藏經(jīng)閣,偷看我宗的道經(jīng)。”
說到此,顧凡雙拳緊握,殺意掩飾不出的迸發(fā)出來。
“更可恨的是,他們被發(fā)現(xiàn)之后,居然還理直氣壯的說,是要對道經(jīng)進行精修改進。我父親氣急,便對其出手?!?p> 周川聽到此,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因。
一名問道期對紫府期出手,那結(jié)果定然是慘敗。加之上次便讓他磨滅了部分精氣,想來此刻的顧之川,應該是處于重傷垂死的狀態(tài)。
如此嚴重的傷勢,已經(jīng)不是寶丹能治愈的了,唯一道丹,才可起到效果。
而顧凡顯然是聽聞過他丹道宗師的消息,情急之下,便病急亂投醫(yī),來周山求丹。
“我為什么要幫你?”周川淡淡道。
故事講再動人又如何,那幫朝天闕的人行事可惡,是周天明管教的不行,與他何干?至于顧之川以及長河劍宗會怎樣,他更是不在乎。
顧凡的雙手握得更緊了,指甲深深嵌進血肉中,他仿若絲毫感覺不到疼痛,沒有多言,額頭又是對著地板重重敲了下去。
“咚!”
聲音很重,再次抬起頭時,顧凡已然頭破血流,殷紅液體順著臉頰滑落,侵染了雪白的衣裳。
“只要神君愿意賜丹,我什么都能答應,回去之后,我還可以勸父親,讓長河劍宗上下都歸屬周山?!鳖櫡渤谅暤?。
周川笑了笑,“然后要本座幫你解決朝天闕的麻煩?”
“我沒這個意思……”
周川搖搖頭,自顧自的站起身,絲毫沒去看顧凡一眼,勁直朝煉丹室走去。
“你走吧?!卑⒘祭淅涞?。這般語氣,是為了顧凡好,要是后者再死皮賴臉的留下來,保不準會被神君老爺一掌拍死。
顧凡張了張嘴,望著周川的背影,最終一個字都沒有說出,默然起身,便朝殿外走去。
阿良以為他已死心,然后,出乎意料的是,顧凡并沒有離開,而是跪在了神君殿門前,靜靜地注視著煉丹室方向。
“砰!”的一聲,殿門自己關(guān)上了。
顧凡依舊沒有離開,阿良站在窗畔,好奇的看著他。
寒風凜冽,鵝毛大雪紛落,隨著時間流逝,神君殿前的身影化作了雪人,一動不動,過了許久,直到晚霞顯現(xiàn),顧凡才運轉(zhuǎn)法力,驅(qū)散冰雪,隨后御劍而起,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
撫筏
又開始掉收藏,為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