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緩緩,自桃妖指尖飄忽而出,
月下佳人,一襲粉色紗衣,在晚風(fēng)輕撫間略顯清涼,
黛眉微蹙,一雙水眸漾出沉思,
素指輕撥,亂了心神,
容待思量?
你老人家還是省省吧,讓最香師父把自己隨意賣個小戶人家,不過想順理成章的躲避掉被文翰祿、武卓峰接回府的麻煩,
結(jié)果也不知道這陰損的太子下了什么套,竟然把她師父給騙了。
偏生清靜不得,進(jìn)了太子的地盤,不得不用點心思連親爹假爹也給騙了,
可如今是怎么回事?
萬萬沒想到,她娘桃花竟魅力如此,讓兩個朝堂上的大人物,一改往日的針鋒相對,為了桃妖一個青樓女子聯(lián)名上書。
文翰祿、武卓峰,單單一個人就足以撼動朝堂,如今聯(lián)名,皇上就算有心駁回也得三思又三思,
如今陰差陽錯的成了太子側(cè)妃,還是在沒有正妃的情況下,
那么她就是太子府的女主人,
這地位可見一斑,連前太子妃蘇嫣然見到自己也要福身行禮,
真是抽身不得,反倒越陷越深。
靈巧的手指像善舞的精靈,在琴弦上劈、挑、抹、勾,
撮刮出直指靈魂的憾人旋律,
心緒漸趨平靜,琴音也隨之舒緩,
頗有浩蕩過后,塵埃落定,萬物漸入佳境之感,
正此時,一道悠揚蕭音娓娓而起,和著琴音,更有帶著琴音走向歡快之勢,
琴蕭合奏,相得益彰,美妙絕倫。
一曲落定驚呆了同在觀瀾亭的上官嬈,她來太子府就是為了纏著桃妖教自己彈琴,
她知道李志苒是因為琴聲才篤定非桃妖不娶,那她倒要看看如果自己能習(xí)來同樣的琴音李志苒是否就能接受自己。
所以她一整日都纏著桃妖,等她沐浴梳妝,陪她用餐賞花,
終于在這月上之時盼來了某人彈一曲的雅興。
可是,
“這也太好聽了!”
她怕是學(xué)不來,尤其是那琴音中蘊含的款款深情,
看了看周圍,上官嬈又自言自語的問道:
“剛剛哪里來的蕭音,和的也這般恰到好處?”
上官祁不精樂器,這她是知道的,
難道是皇兄府上那個整日提著蕭四處閑逛的假神仙。
不遠(yuǎn)處一個熟悉的身影隱于夜幕之下,
長身玉立,說不出的尊貴冷傲,
只見他狹眸微斂,玩味挑唇,似邪魅,似輕視,
在鳳梧宮隱約聽到有人彈琴,他便巡著琴聲走來,沒想到,竟有幸聽了這樣美妙的一曲,
看著觀瀾亭里的粉衣女子,他心下沉凝,
到底是怎樣的女子?
可以,一飲肝腸寸斷,
也可以,一曲蕩氣回腸!
觀瀾庭的另一頭,養(yǎng)蓉殿門口不遠(yuǎn)處,同樣長身玉立的還有一位嫡仙般的男子,玉蕭在他腕上優(yōu)美一轉(zhuǎn),垂手間已然收于袖內(nèi),
“晏公子好興致!”
一身白衣的蘇煙然自他身后款步而來,“平日里常聽晏公子一人吹簫,簫聲本就簌簌,一人獨奏難免凄涼,如今有幸聽得琴蕭合奏到真仿若天籟之音?!?p> “蘇姑娘謬贊!”洛晏頷首,轉(zhuǎn)身,
在路過蘇煙然身邊時又淡淡開口:
“蘇姑娘可知方才撫琴何人?”
“不知!我也是好奇,奈何尋到這里琴聲就停了。”
蘇煙然如實相告,洛晏心下已經(jīng)猜到,卻聽蘇煙然如此說點了點頭,整個太子府能彈出如此琴音,除了那日對月飲酒的妙人他再想不出別人。
這點蘇煙然定然想不到,在她心里早把桃妖意想成小有心思的庸脂俗粉,沒有她的野心更沒有她的城府,必定難成大事,不足為慮。
就連入府那晚太子祁與她同床而眠太子祁也在事后跟蘇煙然大概解釋過,
如今的太子祁心思深沉,再不是當(dāng)初的單純少年,雖然有時連蘇煙然都怕他,但只要他還能對自己解釋,那就說明在上官祁眼里桃妖除了是一顆好用的棋子便什么也不是了。
“風(fēng)寒露重蘇姑娘也早些回去吧,”
洛晏慣常端的是仙風(fēng)道骨,雖說體貼周到,卻也忽冷忽熱,一副非人間能留得住的做派。
蘇煙然慢悠悠踱回養(yǎng)蓉殿,洛晏卻飛身去了鳳梧宮。
他飛身立于太子門前時,正遇上上官祁于幽暗處緩步而來,二人一起步入鳳梧殿。
這世上知道他腿無疾的只有兩人,一人是洛晏,另一個就是桃妖,
前者是因為信任,后者到底是為了什么他自己也沒想通,也許是不屑,也許是挑釁,也許…是他不敢想的原因。
對蘇嫣然的感情早就隨歲月根植在上官祁心底,
從兒時頭回見了,他就有事沒事的往太后宮里跑,
父皇給的綾羅他要送給蘇煙然,從皇姐那搶了玉簪子他要送給蘇煙,就連母后讓他擬定年關(guān)禮品的名單他也要偷偷在蘇煙然的名字下面放上幾行自己的家當(dāng)。
他沒想過娶蘇煙然,那種深情款款本不符合他年少時浪蕩的性格,后來聽說太后下了將蘇煙然賜婚太子哥哥的懿旨,他也是眸色微轉(zhuǎn),拍手道:
“蘇妹妹那般玲瓏女子就該配太子哥哥那樣的正人君子。”
可惜,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一夜之間太子宣病故,上官祁敬重的兄長就那樣不明不白的死了,連一句話也沒能留給自己,
他傷心欲絕,可活著的人還得繼續(xù)活著,世事不會隨逝者安息,反倒一幕幕是非讓原本率真落拓的上官祁被惡狠狠的上了一課又一課,
那蘇妹妹呢?她可安好?那場磨難不只是他上官祁的,于蘇煙然來說暴風(fēng)雨更加瘋狂。
他必須留下她,不管原因到底是不是坊間所說的“求而不得皇嫂之名?!?p> 他在大雨中抱住了那凍的發(fā)抖卻仍要倔犟挺直身驅(qū)的蘇煙然,
如果說那時的上官祁已經(jīng)見識了世間寒涼,那么蘇煙然便是他記憶里極其珍視的一抹暖色。
可即便如此,他的秘密也不曾告訴蘇煙然,不是不信任,只是這些年被現(xiàn)實教訓(xùn)的養(yǎng)成了習(xí)慣,深沉的習(xí)慣、寒涼的習(xí)慣、寡言的習(xí)慣…
可這些習(xí)慣為何會在每次碰到桃妖那個女人的時候蕩然無存?
一個青樓買回的孤女,一個認(rèn)識不足十日的陌生女子。
看著神游良久的上官祁一臉百思不得的神情,洛晏微嘆一口氣,不自覺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