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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學生宿舍。
寒夜暮色仿佛是無形的巨獸,把尖塔林立的托斯卡納式古堡吞沒。
偌大的城堡燈火依舊,一盞盞如同懸掛在堡壘外壁的螢火蟲;那些透過窗戶的搖晃橘光,象征著每份堅毅的努力。
但是伴隨著黑夜降臨,眾人不易察覺的內(nèi)心瑕疵在漸漸醞釀,并趁著孤獨與倦意的來襲生根發(fā)芽。
“下一個被襲擊的,會是我嗎?”他們不約而同地產(chǎn)生類似的疑問。
尤其是那些沒有背景的學生,現(xiàn)在終于從襲擊事件的新鮮感中醒來,不再像白天般熱衷于分享故事。
反而對薩迪克的不幸遭遇,生出兔死狐悲的莫名情緒。
而在前堡的醫(yī)療室內(nèi),胡安正雙手抱在胸前,背靠著病床旁的墻身。
薩迪克則躺在病床上,頭部包裹著一圈厚厚的繃帶,看起來精神不錯,正在聆聽胡安講述今天拜訪他家的情況。
醫(yī)療室是長型的寬敞房間,容納了兩排共十二張病床,卻只有他們兩人存在,陣陣短促的交談回音在空氣蕩漾。
片刻之后。
薩迪克才重重地舒一口氣,抬頭望向?qū)γ鎴A形的高窗,緩緩說道:“感謝你沒有說出真相,我不想讓她擔心……”
“不用客氣?!焙驳哪樕铣冻鲆荒ú蛔匀坏男θ荩骸八且晃缓媚赣H,值得擁有一個更好的答案……”
“嗯,是的。”薩迪克點頭應答,心里對胡安的說法很認同。
但他卻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只是因為無法向一位母親坦言連累她兒子受傷,所以才找來這么一個借口罷了。
經(jīng)過幾秒的沉默,醫(yī)療室更為冷清。
“對不起。”一聲道歉忽然響起,胡安接著說道:“在某種程度上,是我連累你被人襲擊的,我應該道歉?!?p> 薩迪克先是怔了一下,接著猛然搖頭擺手拒絕胡安的說法,苦笑說道:
“沒有……這不完全是你的錯,要不是我當初利用你引開他們的注意,說不定事情不會發(fā)展到這種地步?!?p> “所以就算是扯平吧,畢竟你已經(jīng)幫過我兩次,不用覺得抱歉?!?p> “好,算是扯平?!焙惨部嘈貞?。
既然受害者主動說道,他也沒有什么好矯情的,于是欣然接受。
“不過你還真能看得開?!焙搽S即感嘆地說道,原以為對方會埋怨一番。
“這就是現(xiàn)實不是嘛,哪怕日子再艱難也要過下去?!彼_迪克說出這句時,很是真誠,絲毫沒有場面話的感覺。
“在黑暗中尋覓光明,或許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優(yōu)點吧?!彼俅慰嘈茁暋?p> “沒想到你臉皮挺厚的?!焙拆堄信d致地看著他,仿佛發(fā)現(xiàn)什么珍稀動物。
不管這是否薩迪克真心的想法,或只是為了緩解雙方尷尬的說詞而已,但都足以讓胡安對他的做法動容。
“看來的確是個好人,而且懂得在劣勢中隱忍,確實值得結交?!焙不貞浧鹚_迪克被霸凌的場景,最終作出評價。
其次還有他那獨特的藝術風格,這也是胡安愿意結交的原因。
自從見識過他家里的真正作品,而不是課堂上的呆板練習后,胡安更肯定薩迪克的潛力,對他的未來予以期待。
即便目前的畫技不算出色,甚至只有普通學徒的程度,在班里屬于下游。
不過在作品的風格中,胡安看見了現(xiàn)實主義的影子,這與泥巴社正在醞釀的改革苗芽相適應,以后也許有驚喜。
根據(jù)前世的藝術發(fā)展,胡安歸納出所有思潮基本是在兩個極端間往返,譬如繁復與簡約、浪漫與現(xiàn)實等等。
盡管還有許多的現(xiàn)實因素左右,但他現(xiàn)在不介意多推一把,只為了打擊凈化派等針對過他的保守勢力與增加名聲。
隨后胡安瞧了瞧入口的掛鐘。
分針已經(jīng)移動到下一格,以弗洛雷斯導師的名義騙來的會面時間快要結束。
胡安脫離背靠的墻身,挺直身子認真地建議道;“你這兩天別離開學院了,暫時跟著我往來課堂與宿舍吧?!?p> “雖然導師保證過不會有問題,但還是小心點較好。等到小考結束以后,我會加入泥巴社,或許能拉你一把?!?p> “唯有這樣凈化派才會忌憚,不敢輕易對你動手而影響上層的博弈……”
沒有任何的拖沓,胡安明確地表達自己的建議,以及給薩迪克分析利弊。
他不可能一直貼身保護薩迪克,沒有時間也沒有那么多的交情,所以只能用這個方法來保證人身安全。
只見薩迪克聽完后面有難色,久久沒有答應胡安的建議,猶豫著說道:“但我還要拿食物回家……我母親……”
胡安這才恍然大悟,馬上想起薩迪克提著布袋收集面包的模樣。
他還以為對方有難言之隱,正在考慮要幫到什么程度,現(xiàn)在苦笑道:“我能派人去接濟史帕克夫人,別擔心?!?p> “真……真的?”薩迪克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就像在說你不是窮人嗎?
胡安“嗯”了一聲,然后對他頷首。
“時間差不多了,明天再找你。”隨即裝作領導的樣子,拍了拍薩迪克的肩膀,仿佛在宣告他已經(jīng)被錄取了。
接著在入口處,與前來趕人的阿曼達閑聊幾句,又被調(diào)戲幾句后離開。
回到宿舍房間,胡安在漆黑的客廳悠然前行,最后站在窗戶旁的畫架前,凝視著那一幅《圣喬治大戰(zhàn)惡龍》。
“還不夠……”
胡安眉頭緊皺,原本垂落的雙手猛然用力緊握,手背青筋凸顯。
每當他想起凈化派的挑釁,源自地獄的紅光在雙瞳綻放,仿如真正的魔鬼。
哪怕在貧民窟滅了一個小幫派,但他心中的煩躁依舊未退,反而對施虐漸漸變得癡迷,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妥。
而在看見客廳的畫架時,他的靈性卻突然有反應,冥冥中有一種通過繪畫,才能完全釋放情緒的直覺。
“哼哼哼哼哈。”胡安沉默片刻,緊接著發(fā)出一陣陣陰森的冷笑。
“既然無法與你們直接抗衡,那讓我們來玩一場吧?!彼蛄颂蛉缤囱话愕孽r紅嘴唇,揚起一抹邪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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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晚上,妖精荒野。
白霧憑空出現(xiàn)在林間空地,隨即凝聚成直徑兩米的漩渦,并從中出現(xiàn)人影。
一個由霧氣組成的霧人跨步走出,謹慎地打量四周,在確定沒有危險后,才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此時的白霧漩渦散去,纏繞在霧人身上的霧氣也猶如干冰般消散,逐漸顯現(xiàn)出胡安在信徒面前使用的“灰霧”形象。
他摸了摸彌漫彩霞的灰色長袍,柔韌得分不清材質(zhì),仿佛某種活體組織。
“這就是肉身降臨…….”胡安反覆緊握拳頭,并在原地跳躍測試狀態(tài):“真的與原來的身體幾乎沒區(qū)別?!?p> 他感覺仿佛回到剛穿越時,卻沒有動作不協(xié)調(diào),靈與肉沒有產(chǎn)生沖突。
接著深吸一口氣,妖精荒野的空氣里帶有一絲香甜,胡安滿意道:“布洛托說得沒錯,果然有淡淡的水果味?!?p> 他環(huán)顧空地四周,邊緣的森林幾乎與過去別無二致,但中心區(qū)域被整頓過。
原本雜草叢生的地面鋪設木板,形成一處三米半徑的圓形區(qū)域,上面放置著幾張嶄新的木椅,一塊被雕琢過的等身高石碑剛好豎立在正中央。
而在昏黃光線的渲染下,所有物件都增添了一絲滄桑感,仿佛久遠且古老。
伴隨著風中的歌聲,胡安來到中央石碑前,灰色石質(zhì)上刻有他的圣徽,一段嚴謹?shù)牧_曼文被寫在其下方:
【亞霧鎮(zhèn)】
聽!主之意旨已降臨此處,誓必是信徒榮獲圣恩之所在———圣.布洛托。
“矮人的天賦真不錯,哪怕已經(jīng)轉(zhuǎn)職為畫家多年,也有這種程度。”胡安撫摸著圣徽上的眼球感慨道。
“不過這家伙真會進入狀態(tài),居然敢給自己留名為圣.布洛托?!彼D時聯(lián)想起在景點寫上“到此一游”的行為。
大約一個星期前,就在布洛托感召商會成員,把他們轉(zhuǎn)化為信徒的晚上。
胡安便透過灰霧的身份,向他下達主的意旨;讓布洛托利用【肉身降臨】,獨自前往標記教團的“前頭堡”,也是信徒到達妖精位面的起始點——亞霧鎮(zhèn)。
由于是主的意旨,所以布洛托在聽說不用自費夢之幣時,興奮得隔天就準備好些簡易物品出發(fā),并深信主的庇佑。
可是按照胡安原來的意思,只不過是想找人當試毒者,看看【肉身降臨】會不會有危險或后遺癥。
幸好一切順利進行,而布洛托也在十倍的時間流速下,公器私用了一番。
“隨著信徒的增加,這里一定會發(fā)展得更好。”胡安輕輕用腳便撬開木板。
片刻之后。
胡安結束檢閱布洛托的成果,召喚凱撒負責警戒后,便在地面畫出儀式法陣。
而凱撒剛被召喚出來時,更當場傻在原地,心想這不是妖精荒野嗎?我怎么會在這?這人又是誰?氣息太討厭了!
可是它隨即反應過來,瞬間通過召喚方式與靈魂內(nèi)的契約得知是胡安,并在他嚴禁泄漏與提問下,乖乖閉上嘴。
“主人居然有這樣的秘密,真不愧是領主的契約者…..…”懷著異樣的心思,凱撒隱藏在樹上,留意周圍的動靜。
等到胡安完成法陣,便低聲念誦起祈禱文來完成儀式:“夢境的宮殿之主;藝術之瞳,忠誠的信徒向您贊美?!?p> 雖然缺少蜀葵和白蠟燭等素材,會讓儀式的“訊號”不夠強勁。
但這里是海島的位面投放點,在神秘學上存在某種聯(lián)系,仍能勉強發(fā)動。
等到畫架、畫筆、蜀葵種子等事先獻祭的物品凝結而出,胡安調(diào)整好畫具的位置,便開始繪制用作報復的作品。
他已經(jīng)放棄《圣喬治大戰(zhàn)惡龍》,這幅畫既無法宣泄心中的躁動,也無法朝針對他的人出一口惡氣。
所以才來到妖精荒野,唯有這里的十倍時間流速,才能趕在小考前完成。
“什么桑西家族!什么凈化派!”
胡安的雙眼釋出紅芒,抑壓兩日之久的暴虐、殘酷、憤怒情緒爆發(fā)。
除了屠戮幫派以外,這是他第一次在別的場景,全面釋放內(nèi)心的負面情緒。
另外,身上的魔力也開始騷動,仿佛隨著惡意歡呼喝采,而凱撒也有所感應,對胡安咧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雖然不懂你們在博弈什么,但既然噁心到我的頭上,就別怪我不客氣!”
胡安動起石墨打稿,強烈的情緒與執(zhí)念正透過筆尖傳達到畫布上。
而【視覺情緒】與【低語寄生】同樣生效,憤怒與厭惡契合他的內(nèi)心,自動取代了加入誘導想法的操控方式。
一幅關于屠殺的場景浮現(xiàn)在腦海,軍隊殘忍嗜殺、婦女在驚慌尖叫反抗、嬰兒慘遭毒手、母親跪地痛哭。
數(shù)個小時過去,時間永不停歇。
在不分晝夜的妖精位面中,胡安的創(chuàng)作仍在持續(xù)。餓了便把獻祭的食物取出,累了便直接躺在木板上。
不過隨著時間流逝,一些預料不到的異象卻正在悄然發(fā)生。
空氣里的甜味逐漸消失,霧氣緩緩在空地外圍浮現(xiàn),畸變之力除了作用在精神印記外,正同時透過與海島的神秘聯(lián)系,以胡安為中心向外輻射。
翠綠嫩草漸漸變得黝黑,甚至長出猶如眼睛的血肉組織,部分更如同觸手般在不停蠕動,地面霎時成為腸道內(nèi)壁。
外圍的樹木也有相應的變化,潛藏在空地一側(cè)的樹根不斷冒出地面分裂,形成稠密柔韌的有機鋪面。
并且如同生物在呼吸起伏,猶如在地下深處孕育著什么可怕存在。
而樹冠上的凱撒赫然一個激靈,本能地想要逃離這里,卻被契約限制使得行動被壓制,只能在樹上瑟瑟發(fā)抖。
“這……這……”凱撒不敢回頭,仿佛遇上種族天敵般十分畏懼。
不過一股異常意志卻突然出現(xiàn),代表著秩序與邪惡的力量充斥其中,并試圖驅(qū)使凱撒與畸變之力同歸于盡。
料咸用了魚
下一章還在寫,目前不太滿意,希望今天能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