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尼潛進莎娜·安德烈的記憶。
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服的女人,坐在一間奢華的等候室里。
她摸了摸自己坐著的華麗沙發(fā),又四下打量了一番等候室的氣派裝潢,不安地夾緊了雙腿。
“安德烈夫人!”一個戴著半邊金絲眼鏡、身穿筆挺西裝的管家,出現(xiàn)在等候室門口,目光投向“噌”地一下站起來的女人,語氣溫和道,“您就是莎娜·安德烈是吧?瑪吉埃男爵正在他的辦公室等您,請進!”
等候室里其他人好奇地睜大了眼睛,打量這個身材和相貌都很平庸的女人。
甚至有長舌頭的婦人嘰嘰喳喳地竊竊私語,不時向她投來懷疑的目光。
莎娜聽到她們口中傳來“難道是情婦”、“那個醉鬼的妻子”之類的聲音。
莎娜又是難堪又是憤怒,但她沒有辯白,低著頭走進了敞開的大門。
一個身材高大、氣質(zhì)非凡的人影正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望向窗外。
聽到腳步聲,人影回過頭來。
那是瑪吉埃男爵。
“您好,安德烈夫人,請問我有什么可以幫助您的嗎?”瑪吉埃男爵的語氣出奇地和藹,比傳聞中的態(tài)度還要親和。
莎娜曾經(jīng)聽過男爵的慈善演講。原本她以為,像他這種位高權(quán)重的人,只會在公眾面前顯露親和。
政客們都是這樣的,在公眾面前總會戴上慈善的面具。
但莎娜沒想到,瑪吉埃男爵即便私下里,也如此平易近人。
莎娜不經(jīng)意間就放松了許多,脫口而出道:“尊敬的瑪吉埃男爵,我來找您,是因為我……遇到了生活上的困境?!?p> 男爵表示洗耳恭聽。
莎娜猶豫了一下,但在男爵鼓勵的目光中,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傾訴著自己的苦難:
“我的丈夫是個酒鬼,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去工作了。我們靠著我父親的津貼過活,盡管如此,仍是入不敷出,我們現(xiàn)在連面包都買不起……”
“您繼續(xù)?!蹦芯粽J真而禮貌地傾聽著。時不時發(fā)出一聲感慨,表露自己的同情。
他的話語仿佛有一種魔力,讓莎娜感覺對方無時不刻不在關(guān)心自己,讓她一股腦把所有的家事都交待了出來。
聽完她的故事,男爵憐憫地嘆了口氣,然后掏出錢夾子,抽出幾張紙鈔:“對您的故事我深表同情,沒想到在我生活的城市里,竟然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這點錢不成心意。”
“不,不!我不是來向您乞討的!”莎娜的反應(yīng)很激烈,“我來找您,是因為聽說您是一位偉大的慈善家。我想請問,您手下有沒有適合我的工作……”
莎娜欲言又止。
男爵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您的工作我會安排的,不過這點心意您收下,多少能緩解您當(dāng)下的困境?!?p> 莎娜遲疑了一下,但想起家里嗷嗷待哺的幾個孩子,她還是收下了。
她站起來告辭,同時由衷地說道:“謝謝您,瑪吉埃男爵。您的恩情我永生難忘??傆幸惶煳視蟠鹉??!?p> 男爵的臉上露出微笑:“我相信那一天不會太久?!?p> 目送著莎娜的背影消失在門后,瑪吉埃男爵轉(zhuǎn)身,對著一面黃銅鏡子道:
“喂,吉姆嗎?你臨走前,再替我辦件事……”
黃銅鏡中,一個人影故作夸張地欠了一身,然后拉了下拉鏈,身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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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娜回到家中。
壁爐因為買不起炭火早被封了起來。破破爛爛的窗戶用報紙糊著。臥室里傳來孩子們饑餓的啼哭聲。
“你去哪了?”丈夫醉醺醺地說道。
“沒去哪?!鄙确笱艿卣f道,她手里提著竹籃,盛滿著雞蛋、面包、黃油。
丈夫鷹一般的眼睛銳利地盯著竹籃,臉上浮現(xiàn)出兇狠的神色:“你哪來的錢出去買東西?我翻遍了房間都找不到一張紙鈔買酒喝!你是不是還有錢,你把錢藏在了哪?”
莎娜望著曾經(jīng)心愛的丈夫,失望而痛苦地說道:“家里的錢都被你喝酒揮霍光了,哪有錢?這是鄰居看我們家可憐施舍的?!?p> “鄰居?”丈夫冷笑一聲,“他們有那么好心?”
他扯下皮帶,面色猙獰:“你不說,我就教訓(xùn)到你說為止!”
“啪!”
“啪!”
房間里傳來皮帶的聲音,臥室里傳來孩子嚎嚎大哭的聲音。
桌子翻了,碗盆四分五裂。
莎娜措手不及倒在地上,臉蛋被抽得火辣辣的疼。
“啪嗒”一聲,一張相框從墻壁上落下來,砸得粉碎。
莎娜隔著淚水相望,那是他們甜蜜時的結(jié)婚照……
但是如同過去的記憶,一切都遠去了,粉碎了,再也不見了……
莎娜突然像瘋了一樣,大哭著,把懷里的鈔票拋出來:“給你!都給你!”
紙鈔在房間里飛散,如同秋天凋零的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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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娜躲在臥室里哭泣。
門外傳來丈夫和他的酒肉朋友交談的聲音。
“嘿,我說,安德烈,你想不想賺大錢?”朋友問道。
“大錢?當(dāng)然想!誰不想賺錢啊!”丈夫醉醺醺道。
朋友嘿嘿一笑,眼睛咕嚕咕嚕轉(zhuǎn):“我知道有一處社交場所,專供上流人士玩樂,那里只聘用女工。但他們有嚴格的要求,臉蛋不能太差,而且有年齡上的限制,我看莎娜就很符合要求……”
安德烈望著友人,目光突然清冷:“你是說陪客?”
短暫的沉默。
朋友尷尬一笑:“哈哈,安德烈,你還當(dāng)真了,我剛才是開玩笑……”
“你能出多少錢?”
朋友愣了一下,確認安德烈是認真的,這才訥訥開口:“一天……一天至少50鎊?!?p> 安德烈喝了口酒,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臥室里,莎娜發(fā)出絕望的哭聲。
“怎么樣?”一個身穿警服的男人站在陰影中,眼神玩味地看著她。
莎娜咬了咬牙:“只要能讓我逃離這個地方,怎樣都好……”
“那么我們說定了。”警察戲謔一笑,在空氣中拉開一條拉鏈,消失不見。
而莎娜,獨自一人待在臥室中。
眼神空洞,失魂落魄。
**
霧氣散去。
艾尼死死攥住拳頭。
“你們馬勒戈壁的是不是人??!”他在心中憤怒咆哮。
他極力克制著最后一絲理智,沒有發(fā)出聲來,畢竟溫蒂他們還在客廳。
艾尼呼出一口氣,蹲在莎娜的尸體前,看著那張被剖去的臉,忽然覺得沒那么恐懼了。
這個女人被丈夫凌辱,又慘遭一群喪心病狂的暴徒欺騙,她的命運何其悲慘。
艾尼牙齒咬住嘴唇,鮮血緩緩溢出。
他突然發(fā)現(xiàn)。
他所處的這個時代,是那樣的黑暗。
“我也許能做些什么……”
“這個無面人案是個連環(huán)案,還會有很多女性受到迫害?!?p> “我一定要盡早揪出那群王八蛋!一定!”
艾尼在心中發(fā)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