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血祭槐木,遁走蛟龍
深夜子時,玉兔穿云,月色空朗。
蟲鳴聲稀稀落落,偶有風(fēng)卷草葉,犬吠烏啼。
蘇州城南,某間宅院。
蘇小然陡然睜開雙眼,如僵尸般直直挺身坐起。
她掃了眼身旁酣然入睡的男童,隨手披上一件單薄長衫,伸手從床頭縫中取出一個小瓷瓶,悄無聲息地出了房間。
庭院之中,風(fēng)吹陰涼,靜謐幽寂。
借著月光,蘇小然摸索著來到西南墻角處,半蹲在一株一尺來高的小樹苗前。
從小瓷瓶中倒出一枚烏溜溜的藥丸服下,她卷起衣袖,鋒銳的指甲對著手臂重重一劃,割出一道細(xì)長的傷口。
“嗯哼!”
一聲悶哼,蘇小然忍著疼痛,伸出手臂靠近樹苗根部,鮮血如雨水般滴落在土壤中,同時口中喃喃不絕,聲若蚊蠅飛撲,微不可聞,仿佛道士在誦念法咒,祭祀頂上神明。
“七七血印,九九槐陰,隨我神意,奪掠幽冥?!?p> “幽泉鬼焰,魂魄難言,焚我子心,摧噬其形。”
“血肉如枯,臟腑成酥,百骨分錯,法道陵途?!?p> “連我母子,母子同情,木芯通靈,役其神明。”
“吾煉九陰法,招攝鬼子門!”
……
‘我這老母,也忒特么狠了!’
房間內(nèi),蘇子陵踮著小腳丫趴在窗沿前,意念集中在雙眼,緊緊盯著仿若邪神信徒的蘇小然,看著她用獻(xiàn)血澆灌樹苗,然后念念有詞,搖頭晃腦,又跪又拜。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法術(shù)這種東西嗎?完全感覺不出來??!’
在他的感應(yīng)中,那一株小樹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完全沒有絲毫異常的氣機(jī)波動,和其他草木別無二致。
蘇子陵被投射降臨到此世,雖然不曾攜帶強(qiáng)大的力量,但究其本質(zhì)是本尊陽神之軀的一節(jié)手指,相當(dāng)于完全意識體的部分,主宰著太陽神鏡復(fù)刻而成的鏡影幻身,擁有不屬于“視、聽、嗅、味、觸”這肉身五感的強(qiáng)大感知能力。
況且經(jīng)過恒星本源洗煉的意念至陽至剛,足以克制一切陰邪力量,如果真有鬼魅邪祟之類,一旦遇見,他自信必定能夠感應(yīng)出來。
而如今這種情況,要么這個世界的水很深,讓他完全摸不到底,要么就是便宜老母被人忽悠瘸了,拿著不知道誰編出來的所謂法術(shù)當(dāng)做寶。
‘應(yīng)該是后者吧,說不定就是那個變態(tài)的精子提供者搞的鬼。
摧殘花季少女,再變態(tài)一點,弄個法術(shù)騙局出來,讓便宜老母忍著仇恨做出一副愛子如命的樣子,感覺也很合理啊?!?p> ‘可憐的老母,等殺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一點用都沒有,白白受了分娩生育的苦,裝了幾年的慈母。’
‘這樣想的話,指不定那個老變態(tài)還會過來找我,不是看著老母殺兒子,就是當(dāng)著兒子的面殺老母,真是要了命了!’
想著想著,蘇子陵無奈在心里嘆息:
‘不能待了,真的不能再待了!
可憐我剛出了殺手老巢,又要獨自一人遠(yuǎn)走他方。
這個世界這么危險的嗎?怎么感覺到處都是變態(tài)和不正常的人!明明我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輕手輕腳地回到床上躺著,蘇子陵哈欠一聲,翻了個身子睡了。
……
第二天,朝陽初升,天氣晴朗。
用過早飯,將碗筷收拾干凈,臉色有些蒼白的蘇小然對著蘇子陵,不厭其煩地再三叮囑道:
“娘親去賺銀子了,賺了銀子給狗蛋買糖吃?!?p> “娘親對狗蛋好,狗蛋就要聽娘親的話,以后要對娘親好,好好孝順娘親?!?p> “狗蛋乖乖的,不要離開,有人敲門,也不要出聲?!?p> “有人進(jìn)來,就大喊救命,記住,要拼命地喊。”
“院子里的小樹不要動它,等小樹長大了,狗蛋以后天天有果果吃了?!?p> “天氣熱,太陽毒,不要多曬,等娘親回來,給你帶最喜歡吃的肉包子?!?p> 在她的印象里,蘇子陵一直都是說什么就聽什么的樣子,而且又懶又蠢,膽子又小,絕不會去做任何不允許他做的事,因此十分放心留他獨自一人在家。
蘇子陵如往常般一臉懵懂乖巧地應(yīng)了,幫著便宜老母插好院門木梢,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果果,果果。”
他來到西北角,狀似一臉好奇地看著小樹,實則閉目凝神,純陽意念升騰靈動,如明鏡高懸,映照外界。
在他的感應(yīng)中,周圍的一切都十分自然,并無任何強(qiáng)烈的異常波動。
‘很好,又是沒有殺手監(jiān)視的一天,嗯,起碼十丈之內(nèi)肯定沒有?!?p> 睜開眼,蘇子陵回到房間,找到蘇小然藏錢的那處磚石空洞,將里面的銀錢和銅板一掃而空,總共將近一兩二錢。
“就這么點,她肯定還有錢藏在其他地方了。”
隨口嘟囔了兩句,蘇子陵剪下兩塊布,把銀子和銅板分別包好,從草席上抽出兩根稻草,一根剪成兩段扎緊錢包,掂了掂,另一根把剪子綁在小腿上,想了想,再換了一只鞋。
又去到廚房,把盛油的陶壺倒空,翻了翻草木灰掩去痕跡,又看了看案板上寬大的菜刀,搖搖頭放棄想要拿走的想法,然后一手提著空油壺,在空蕩的院子里晃了一圈,屏息靜聽院子外的動靜。
沒辦法,由于意念被壓制在身體內(nèi)部無法脫離,他的超凡感知只能被動接收一些較為強(qiáng)烈的波動刺激,比如習(xí)武之人的內(nèi)力真氣,又比如火焰燃燒釋放的巨大熱量,而對于平常物事的感應(yīng),還不如直接通過肉身五感來得明晰。
且不提通過意念加持,從而獲得超強(qiáng)光敏性的視覺。
自從這具身體能爬能走之后,除了陰云雨雪天氣以外,蘇子陵幾乎每天都要曬曬太陽,從日光中汲取能量,被意念所隔絕拘束。
在他的控制下,儲存的能量自然融降,緩慢而堅定地釋放出大量的熱力,潛移默化地改易體質(zhì),增強(qiáng)身體適應(yīng)性的同時,進(jìn)一步加快血液循環(huán),促進(jìn)新陳代謝和身體發(fā)育。
如此一來,身體時常處于最活躍的狀態(tài),生機(jī)勃發(fā),五感自是靈敏非常。
此時,院外小巷正好無人,蘇子陵也不拖沓,當(dāng)即拔出了門梢,一個閃身出了門后,轉(zhuǎn)身將一片從柴火上取下的枯樹皮夾在兩扇院門中間,然后關(guān)好,還原成院門緊閉的樣子。
一手提著油壺,蘇子陵小心地避開熟人,七彎八拐地出了巷子,大搖大擺地走上城南大街混入人群中,一路向著城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