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皇十九年,十一月上旬。
這個季節(jié)已入冬有些時日,天氣陰冷,寒風刺骨。
長安東城富平坊。
這里是外國或外族人,在長安居住的集散地之一。
大隋開皇盛世,國富民強。
國都長安,儼然就是天下最好的一塊皇道樂土,吸引周邊諸國族人是紛至沓來。
當然,像富平坊這樣的集散人,這也是魚目混珠的地方,自然是武候府的暗衛(wèi)、線人密探們監(jiān)視的地方。
富平坊靠近長安東市碼頭,非常熱鬧,大清早的街道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這里街道兩旁,建有許多茶樓和酒肆,各種江南小吃,江南茶樓,北方燒烤,胡人酒肆等,完全是南腔北調的大雜燴,應有盡有。
一間叫‘江南春色’的上等茶樓,是眾多江南飲食店中的一家代表,來這里品嘗的,大都是江南客商。
在二層東南角的一間不起眼的雅廂里,陳佂和韓勇兩人靠著窗口的茶桌,面對面手里端著茶盅,貌似很優(yōu)閑地在品著江南秋茶。
實際他們的耳目,都是在密切關注斜對面,另一雅間里的兩位男子。
那兩人也是面對面靠窗坐著,除了喝早茶,還在吃著江南早食:稀粥、小籠包、蒸糕和咸菜。
陳征瞧得清楚,這兩個人應該是江南人或在江南待過相當時日的人士。
但凡光顧江南茶樓,吃江南早食或喝早茶的人,大都是江南人或在江南居住過的人,總之,跟江南有淵源的人士。
時下的北方人極少會光顧江南茶館,因為他們喝不慣江南的泡茶,搞不懂江南的茶道。
江南盛行的茶道,在時下北方并不流行。
一些北地的王侯貴族、高門大戶的家里,所謂飲茶,那就等于是在喝茶湯,里面竟放些蔥、姜之類的作料。
而江南茶道就是單純的沏茶泡茶。
從南北朝開始,江南人待客閑聊時的飲品,已經(jīng)逐漸推行純正的茶水,并以吳州一帶為最盛。
在吳州吳縣,也就是現(xiàn)在的湖州長興縣,后期出了一位‘茶圣’,名叫陸羽,他對茶道研究頗深。
所以,江南的茶,在大隋時期就已經(jīng)不再放那些蔥、姜作料,讓茶葉的本味回歸。
飲那種山茶樹上的葉子,氣味和口感更佳。
陳征發(fā)現(xiàn),那倆人中的其中一位,神情有些偏陰冷,城府甚深。
那人三十六七年的模樣,一邊喝著秋茶,口上嚼著蒸糕,一邊聆聽同伴低語。
“此人是誰?”
“他叫劉醒之,江南布王劉錦之子,長期在境外的東、西突厥和吐谷渾做商貿,他有一支龐大的水陸兩棲運輸商隊,長安是他們水陸兩棲的中轉點?!?p> 韓勇非常清晰地給陳征回復道。
朝勇所轄的第二標,目前負責對富平坊這一帶地區(qū)的監(jiān)控,以及重點對潛伏的可疑分子,晝夜監(jiān)視并調查。
“他行事很小心,我們調查了所有和他有關的人,除了跟大隋境內的一些門閥做生意,他在北疆、西域,東、西突厥等地都有生意往來和據(jù)點?!?p> “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發(fā)現(xiàn)他跟當朝官吏有勾結的證據(jù),連具體交往痕跡都沒留下。如果不是庫尼兒的交待,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看似很平常的家伙,竟是一條潛藏深海里的大魚?”
聽著韓勇的話,陳征也不禁皺了皺眉。
古代高級別細作的隱蔽手法,并不比現(xiàn)代間諜差到哪里去。
在缺乏現(xiàn)代化通訊和監(jiān)聽設備的情況下,想要發(fā)現(xiàn)一個高級別細作的行動軌跡,確定比登天還難。
這就需要大量的暗人,通過收買線人,讓他們隨時提供情報,為我方使用。
堡壘只能靠內部攻破。
如果沒有去年底,奉晉王之命給郭衍送密件,又無意中在軍堂門前停留了一會,也就得不到這些情報線索。
真是機緣巧合,天賜良機啊。
陳征始終感覺,這是上天時不時地在幫襯著他,世上哪有這么多機緣巧合的事情。
昨日,宇文化及已經(jīng)傳達了晉王的密令。
要求最遲在臘月中下旬之前,完成對整個京都長安的蕭反行動,徹底清除境外和境內太子楊勇勢力,盡可能削弱秦王楊俊和其他二個王爺在長安的勢力。
臘月中下旬,說白了就是年底之前,這是宇文化及掌握的最后時限。
才一個多月時間,在沒有任何現(xiàn)代科技手段的情況下,光是查清楚相關機構和人員底細,都還不夠,也如何清剿。
所以,此頂任務難度很大。
最為棘手的是,這個行動還須得秘密進行,不易外泄消息,這在人手和行動規(guī)模上限制很大。
而可氣惱的是,宇文化及把整個重點任務,一股腦兒全部落實到陳征和韓勇統(tǒng)轄的一二標頭上。
美其名曰:信任。
嘿嘿,這明顯就是給他們穿小鞋嘛。
俏若他們沒有按期完成任何,或者說失敗了,那他們兩個就成為替罪羊,剛好被宇文化及除掉,想必晉王楊廣也無可奈何。
倘若任務完成了,那就是用人得當,指揮調度有方,宇文化及作為主帥,理應是大功。
宇文化及這一招夠陰險毒辣的,捏著亞軍爭冠軍,無論怎樣,他都立于不敗之地。
韓勇此人俠義大氣,有勇也有點謀,但他的謀是陽謀,對于耍陰謀詭計這套,他就是只菜鳥。
他現(xiàn)在還真以為宇文化及在器重他們,或者說迫于晉王的顏面,不敢邊緣化他們。
陳征心里則像明鏡似的清楚,但還不能把實情告之韓勇,這小子藏不了委屈,沉不住氣,這跟他的家族門第有關。
所以,陳征只好暗地里另想辦法,或者說,他需要用巧勁,還要借助外來勢力的幫襯,從而見招拆招,達到事半功倍。
“韓兄,期限太緊,我們須要查到他跟這些皇族,和高門大閥的生意往來的證據(jù)才行,這樣,你從飛票交易入手,但凡大宗買賣,尤其是江南財團,他們絕對不可能用現(xiàn)金交易,往往都會通過飛票交易?!?p> “飛票交易?這是個什么鬼?”
韓勇沒有經(jīng)商頭腦和知識,當然聽得是云山霧罩,根本弄不明白。
“你知道大隋皇家票號嗎?”
“不知道…”
韓勇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哎兄弟,哪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還有,這飛票是什么樣子,做什么用的?”
這家伙突然反應了過來,自然而然地就對著蕭建軍反問道。